祁钰看着冒泡的啤酒杯,三角区局势这么严峻,对他们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如果整个三角区是连襟,他们要在这儿暗中摸查难度就很大了。
黎纵没说话,还看上去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祁钰问他:“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黎纵拿着一串烤腰子,喝了口啤酒:“你以为没你我就真的进不去金象公馆?”
他这回答驴唇不对马嘴,祁钰觉得他有点过分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跟祁钰掐架。
祁钰放下笔,严肃提醒他:“我们现在是在讨论关于泰诺手下的武装,不是闲聊。”
黎纵看都不看他一眼:“就算你不去勾搭那洋妞我也照样能进去,我本来就想去老庙找冯万岁,今天不去明天还是得去。”
整个三角区敢直呼冯师长名字的人可没几个,而且现在冯师长叫冯琨,图卡愣了愣:“您怎么知道冯师长以前的名字?”
黎纵眉角一抬:“他改名儿了?”
祁钰也很好奇:“你认识武装分子?”
“我不仅认识,还知道他家祖坟埋哪儿。”黎纵不咸不淡地说,“三十年前,他就是阿特塞帝宫的一个保安队长。”
祁钰大概也猜到了,做私人武装的成本很高,一个雇佣军团在三角区这块坐霸这么多年都没下台,背后的实力和资金链一定非常强大,如果是罹家,那就什么都说得通了。
看来是祁钰把事情想简单了,他以为上级把任务交给綝州公安,是因为被拐妇女大多来自綝州,现在看来上面是早就预设好了利用当地的武装力量。所以黎纵被委任为接头人,也不只是因为他会讲挝话。
祁钰想起了两年前龙湾村搜救之前黎纵说的话,他那时跟杨维平吵架,说愿意给曹定源当人质,让曹定源挟持他出境,他保证能把曹定源押送回国,因为罹家在境外有武装力量。
时间隔得太久了,祁钰都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想想,他说过的最天真的一句话就是:在这儿没那么多人给你兜底。
“你笑什么?”黎纵横竖看祁钰不顺眼,他干什么黎纵都觉得他没憋好屁。
祁钰不想跟他吵:“崇拜你,你了不起,跟着你是我的荣幸。”
黎纵冷哼:“你少跟我阴阳怪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跟我出来。”
图卡嘴里含着半个羊腰子,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就急眼了,也没闹什么矛盾啊,甚至怀疑这俩人到底是不是队友。
黎纵也嘴欠,存心挖苦:“祁老四,其实我还是打心眼里佩服你的,你不会以为自动出来送死林浮生就会挂念你吧?”
祁钰端酒杯的手一顿。
黎纵笑了一下:“悄悄告诉你,林浮生私底下说了,他不会原谅你的,你没戏了,等你回去的时候他和简衡估计都该办喜酒了。”
祁钰砰地把小酒杯砸桌上,一张脸冷得渗人。
这一路过来祁钰就没发过火,看到他恼羞成怒,黎纵还有点得意,自顾自用杯子碰了一下祁钰面前的杯子,一口干了。
图卡赶紧:“来来来,怎么聊着聊着还拌嘴了呢,举杯举杯,干了!”
图卡硬把杯子塞进祁钰手里,祁钰还是忍了,一口把酒干了下去。
……
老庙比新庙更穷,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新庙有金象公馆撑着,多少有点小城的样子,相比之下老庙就像个村镇。
城中建筑和农田交错,这里的人主要的生存手段仍是耕种,城里种基础农作物,山上种罂粟,但毕竟是武装力量重度覆盖区域,这里所有的建筑只要仔细去找,都能找数量不等的弹痕,有些地方甚至还有炮弹坑,
武器将连年的战乱和暴力刻在墙上,但很多人还是悠哉地在街上闲逛,像是早就习惯了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枪声。
图卡开着他的破旧大巴车,载着黎纵和祁钰颠簸了近三个小时才到达老庙城区。
其实两地相隔也就七十公里,但路况十分糟糕,大巴车要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穿过农田、民居。
一辆喷着黑烟的摩托车绑着农具驶过,黎纵一下车就被喷了一脸的车尾气:“这地方有酒吧?”
黎纵觉得这个离谱的程度,不亚于说火星的背面开了一间律师事务所。
但还真的有酒吧。
这里看着穷,但越往城中心走人越多,房屋越密集。
酒吧坐落在小城中心的十字路口,那是老庙最大的建筑,从外面看起码有好几层楼,占地面积至少五百平,银灰两色的玻璃幕墙掩盖了它的具体层数。
在这座暴乱频繁的小城里,这面易碎的幕墙似乎在刻意彰显着主人的力量。
酒吧里面的装修是冰冷的工业风,建筑外面看着脆弱,里面倒有点铜墙铁壁的意思。
白天酒吧也没什么客人,连酒保都还没上班,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保洁阿姨在打扫,三人进门就看到了闻尽。
闻尽坐在一个大铁桶做成的酒桌前,擦拭着手里的一杆枪。
闻尽像是早就知道接头人是黎纵,看见他们一点也不惊讶,还给他们上了新庙最好的大叶茶。
闻尽穿着一身中式的长衫,十六颗盘扣从领口排到下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让他看起来很像一位年轻的教书先生。
怎奈这位“教书先生”正在给一把狙击枪上枪油。
黎纵本想省去叙旧的环节直接开门见山,但闻尽却不慌不忙,答非所问:“这把枪是闻尽留下的,是他最喜欢的一支,以前我跟着他的时候他总夸这是艺术品。”
祁钰看了一眼黎纵,像是在说:怎么是个怪人?
但黎纵没机会跟他解说,闻尽口中的“闻尽”是他以前的蛇头大哥,也就是常祈的挂牌老公,至于眼前的闻尽的真名叫什么,黎纵不感兴趣,他们这种人只要有个代号就行。
黎纵扫了眼桌上一字排开的十颗子弹,每颗弹壳上都雕了一只攻击状鹰:“弹壳上雕花可不是艺术,会大幅增加炸膛的危险。”
闻尽欣赏着手里的枪,像是在鉴赏一件珍贵的古董:“但如果加工技术足够好,还是能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