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三个花妖皆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熊妖也一愣,他根本没以为有谁会回答。他看了看谢真,多说了一句:“这小身板,你行吗?先说好了,要劈的柴有的是,你用术法是用不尽的,最后还得靠双手。”
谢真:“行。”
熊妖稀奇地瞧了他几眼,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念在他们初来乍到,今晚没什么活计,各自发了衣服铺盖,先认认住的地方。
四个花妖住在小院一角的屋子里,因为谢真莫名其妙领下了劈柴重任,且一路上看起来脑子也不是很好使,另外三个妖都不太知道怎么跟他搭话。他们在沉默中各自将刚领来的东西整理下,便出门找水。
蜃楼其实是建在濛山上的楼阁群,建造之初有一百一十二座楼,日后往四周继续兴建,如今已有三百之数。
他们所在的小院,是外圈中的外圈,角落里一般没人能注意到的杂役居所。濛山的一大特色就是从山顶源源不断分流下来的无数水脉,住在这里的人用水都从这些溪流中取。小花妖们依熊妖说的方位,找到小院附近一处水潭,各自梳洗起来。
谢真往稍远处走了走,来到僻静的树丛间,将衣袖扎好。低下头,潭水中映出一张脏兮兮的面孔,伤处的血虽不流了,干涸发暗的血迹却还在。
他双手捧水,把脸洗净。
夕阳拖过水面,将垂下的树影染得微红。看清了自己的新脸后,谢真不由得怔住。
这张面孔与他逝去的母亲有五六分相似。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是父母唯一的子嗣,他几乎要以为他在某个兄弟的躯体中复活了。
他对自己活过来的原因还不太清楚,但他现在已经大致猜到,这是一具因母亲的遗物而生长出来的崭新身体。
他原本的样子和父亲更像,也具有更多人族特质,起码这些年来除了师门,几乎没有谁知道他有妖类血脉。而这次的身体则类似他的母族,他其实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是妖中哪一族,现在看来,十有八九是花妖一类。
新生的身躯肤色极白,瞳孔稍浅,两侧眉角向下有数点花瓣似的红痕,如同洒落的鳞粉,泛着细微光泽。谢真对长相没什么挑剔,只是这张脸眉眼柔和,不太有气势,和原来差别着实很大。
他洗了洗,把湿了的头发随便绑绑,就提着东西回去了。
屋里那三个小妖已回来了。他一进去,谈话声顿时停了,三双眼睛齐齐盯着他看。
谢真莫名其妙:“怎么?”
“没啥。”一个花妖呐呐道,“你……洗了脸还挺好看的。”
“是吗?”谢真随口道,“客气,你也挺好看。”
花妖:“……”
谢真整理了一下铺盖,往床上一倒,立刻睡了过去。
翌日,花妖们正式开始上工。
同屋的三个小妖各自被领走,谢真则由熊妖亲自带着,来到离昨日那水潭不远处的柴房。
“蜃楼里用的是外面运来的红心木,早上卸到这里,你就来劈成块。”熊妖指点他,“劈完放在这几辆车里,他们会检查,然后拉走。”
他从墩子旁拎起一把刃面宽平的柴刀来,放下一段红心木,噼啪几下剁好,捡起一块给谢真看:“瞧见了吗?就劈成这么大块。”
“好。”谢真依旧是话不多说。
熊妖:“你来劈一个我看看。”
谢真将柴刀接过。他十指修长,腕骨纤细,双手握着粗糙的木柄,叫人很担心下一刻这刀会不会直接砸在他脚上。
熊妖看着都觉得很不靠谱,他打定主意,如果这小妖不行,趁早换个能砍柴的来,免得浪费时间。
谢真拿着刀,先不着急劈。
他用左手掂量柴刀重量,再换回右手,转动手腕,端详刃口。
刀或许用了数年,磨过多次,刀面有锈,略有些钝。刀柄的缠裹是静流部的样式,用一种风干后变硬的藤条,比起木头来说无需担心开裂,更换也便利。
凡是刃器,都有其特色。花妖不以蛮力见长,但挥舞这把刀,他的力气已经足够用了。
谢真取过一段木料摆在墩子上,右手挥刀,劈下四次。
切好的木块齐齐整整,往四面倒下,只砸出沉闷的一声。
“……”熊妖愣愣地看着木块,又看看谢真。
并没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发挥,花妖就只是学着他的动作,抬刀,下劈,仅此而已。
但那准确的力道,收放自如的技艺,乃至挥舞柴刀举重若轻的姿态,这几样加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劈柴老手的风范啊!
熊妖不禁道:“原来你真会劈柴啊?”
谢真:“嗯,我会。”
“很好,很好!”熊妖意识到省了一个麻烦,心情大好,问:“你叫什么?”
谢真之前想过怎么回答,闻言道:“我叫阿花。”
熊妖:“……”
他欲言又止地打量谢真:“你双亲是否有一方是人族?你从小在人族中长大吧?”
谢真:“是。有何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