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立于形似莲花的殿中,这座封闭于大地深处的秘境,仍旧保留着当年的光彩。美中不足的是,那些一圈圈建造的玉石环池,似乎本应有水充溢其中,可如今却都已干涸,只露出下方雕琢着纹样的台阶。
“这小子别是跟人聊起来了吧,怎么这么慢……”
陵空没精打采地用火光在空中画着小鸟,忽然感觉到什么,精神一振,望向殿堂的角落。
一股金红的流水闪着灼热光芒,注入了曲折回环的沟渠。那形似熔泉的灵气流淌间,瞬时在黑玉的池底描绘出了飞羽的轮廓,随即水位渐升,犹如一条光华闪耀的丝缎铺展开来。
不消许久,一度干涸的玉池已经重新盈满。随着水池轮廓四下漫溢的灵光,正如一片片花瓣舒展开来,环绕着正中央的封印。
而石碑上的那个虚影,见到这绮丽景象,却只是无味地移开了视线。他从虚空中信手一捉,一条锁链被他从石碑上提了起来。
那金银相间的锁链躺在他的掌心中。他垂下视线,盯着它看了片刻,随即轻轻一捏。
锁链断裂时没有发出声响,而他惟妙惟肖地学了一声:“喀锵。”
*
凝波渡上,幻境中涌来一阵波动的潮汐,使得众人无不凝神戒备。
天幕上呈现出一幅诡谲无比,又带着异样之美的景象。夕照的缥缈云烟中,拥着墨笔勾勒的几道群山轮廓,而那轮廓之中,是一片柔润的漆黑颜色。
就仿佛是结冻的冰面之上,仅有一角冰层被打破,从中露出的水面里,倒映的是寒冷的夜空。
众人纷纷抬头,看到那一小块真实的夜空上,缓缓显现出一粒又一粒璀璨的远星。
那些星辰裹着金红交织的辉光,宛如火焰延烧在黑暗中,形成羽翼般的图形。
此时此刻,四野里无数修士与妖族都见到了这一奇景。这并非真正的星斗,而是天地间灵气呼应时投映而出的虚影。
上一次这番景象现世,还是六百年前,在那无分昼夜,苍白有如霜结的天空上,闪耀着夺目而不祥的寒星。
今日今日,那些仿佛要将夜空烧穿的焰星,令遥望者都不禁恍惚。而在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心中,只会觉得更加震撼。
——深泉林庭的慧泉,在六百年后,终于复归如一。
白浪与海雾的幻象就此散去,真正的夜色重又笼罩在山湖之中。
凝波渡上已经是混乱一片,有不少船已经东倒西歪,最显眼的就是撞在一起的正清与衡文的舟船,两边都看着像是刚遭了洗劫。
瑶山那边,方天南持剑站在船尾,一道柔和的阵法光芒罩住了整条乌木船,显然是封云出手守御,而羽虚弟子那艘小船不知道怎么挂在他们的船尾巴边,一并受了庇护。毓秀的船似乎未受一点影响,只有孟君山不知踪影。
就在众人缓过神来,找寻那罪魁祸首的王庭来使时,凌乱的水面下猛地冲出一道庞大的身影。
那是一条庞大的三首怪鱼,鱼背上孟君山手持铜镜,不远处则是一名青衣的妖族,旁人只能见其姿态端严,面容却似罩在一层迷雾中,看不分明。
两人无声地对峙片刻,孟君山纵身离去,对毓秀船上的乔杭道了一句:“随我回山!”身影便消隐在云气之中。
毓秀山遇袭,门下弟子匆匆告退,原是应有之理。但那漂浮在湖中央的大鱼实在太过显眼,以至于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这鱼到底是从哪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上面那个又是谁?
灵璘总算把那七歪八倒的船稳了下来,扬声问道:“这位可是静流主将当面?”
忽然间,那大鱼如同幻影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王庭那艘由崖鹰拉来,从辇车变成的大船。
叶片般展开的阶梯,雅室栏杆,灯火摇曳,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就连案上也还有半满的酒杯。这近在眼前的幻术令人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是鱼变成了船,还是船本来就是鱼。
那名青衣妖族立于船首,夜风过处,引得他衣袖轻拂,发间的碧玉环玲珑摇动。
只见他朝着正清的方向略一颔首,似是答了灵璘的那一问。接着他步入船中,越过起身相迎的西琼与安子午,重又回到了帷幕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被掏空,再也不想写战斗轮了…………(也就说说
第162章 皆冰雪(四) 问世间情为何物
这下,不用谁多说,仙门就把王庭的船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能做出如此嚣张行径,实在是没法让人善罢甘休。
不少人都看向正清的船,殊不知灵璘现在也在想,掌门师兄到底哪里去了?
还好他不须担心太久,夜空中的云雾散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坠了下来。下面的船慌忙闪避,但那两人都有分寸,并没砸到谁家头顶,而是准而又准地落在了残留的萍桥上。
那手握书卷,发冠有点歪掉的,赫然是正清掌门灵霄。他对面的剑仙还是那副模样,只是手中并无剑。
众人纷纷看着他们,不知道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打起来的。一片寂静中,封云忽地解下孤光,径直抛了过去。
就连谢真也露出一丝愕然,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出鞘半边。剑锋犹如一泓月光,映得他面上也现出了柔和之色。
但不消片刻,他便归剑入鞘,重把剑掷回去,轻声道:“这是瑶山的剑。”
封云还待再说,却被他抬手阻止。灵霄扶了扶发冠,沉声道:“你当真要与妖族为伍么?”
谢真平静道:“天魔之患未决之前,我不会回仙门。”
一旁的灵璘如何猜不出他是为了拦阻谢真去毓秀山,才与对方交手。见到掌门师兄这番模样,显然也是没占上风,一时间又是担忧,又是急火直冒,也顾不上什么剑仙不剑仙了,怒道:“莫说什么天魔,谢师兄你当年便与王庭往来甚密,如今祈长明已是新王,焉知你站的是哪一边,是不是对他旧情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