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净玉冷静道:“我知道了。母亲是母亲,那位便是那位,一切都过去了。”
槐晚秀一点头,又道:“那边费尽全力推动太上元胎,恐怕不需要多久,就会显世了。太上之执化人身,那天道便无了枷锁和束缚,到时候上进的道路便被打通了。”
李净玉问道:“您和她一样,要冲击更上境吗?”
槐晚秀沉默片刻,笑道:“是。”顿了顿,又道,“我二人会尽可能将玄门的那三位也带走。不过其中或有变数,你需要做好应对太上一脉天人的准备。”
李净玉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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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走乌飞,时序轮转,眨眼便是三年后。
北海的驻地自近海向着九州延伸,与白鹿学宫相接。而南疆的惑心宫也成功地统御魔门,基本铲除了那些被太上三宫庇护的魔道修士。
一日,纪玉棠、李净玉一行人正坐在道宫中商议“太上”之事,忽然间听到了一声裂响,所有人都倏地站起身来,一个闪身便向外掠去。他们微微仰起头,视线落在了空中的一个大漩涡上。无数星芒自大漩涡中倾泻出,化作了一道流光坠向了太上三宫的法坛。在那一处,一枚沐浴在浩荡灵机之中的近一丈高的“太上元胎”疯狂地吸摄着自天穹落下的星芒,一点点地发生蜕变。它的形体在星光的洗刷下,有一团精质向着人身转化,数息之间,便生出了肢体。
“为了这一天,我等付出实在是太多了,经不起失败。”杨溪舟慨然叹息道。
“如果能够得到大道之心,这太上元胎能够反馈的造化之精或许会更多的。”韩林池也跟着道,眉眼中满是遗憾。
“已经是最后关头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祝得言道。
这几年间,他们选择了修生养息,不愿意同魔门或者北海起冲突,但不代表着他们什么都不做。如今在太元宫之外,铸造起了重重的壁障和阵势,就算是天人境修士来此,也要被阻碍一段时间。
就在太上元胎持续演变的时候,藏真和槐晚秀自一道裂隙中走了出来。她们注视着前方闪烁的光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太上道祖和魔祖同归于尽后,气息散入九州各处。只是这一纪是太上纪,魔祖的遗念只能屈居在祖源魔海,可太上不一样。太上之执落向了整个天道。在太上执念的主导下,行道有偏,道途自然会跟着消隐。不过如今那道横亘在上方的枷锁已经解开,那往上继续攀登的道路逐渐地显现了出来。
藏真微微一笑:“是时候了。”她伸手朝着前方一点,横亘在前的阵势和屏障如同沙塔一般倾倒,层层地崩散,只留下最内里的一层,这是留给九州修道士自行解决的。
“她们……来了。”杨溪舟三人面容凝肃,感知到阵法的崩散,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就算知道对方很难破开最后一道障关,可仍旧是忍不住去关注。深吸了一口气,他转向了韩林池道:“道兄,我等先去解决她们!”
韩林池犹豫片刻,一点头道:“好。”
他们手中持着法器自阵中掠去,准备先下手为强。可尚未等到他们动手,周边的气息陡然一变,那隐藏在了无数光影中的两个人气机逐渐地消隐,像是要从此间离去!紧接着,杨溪舟、韩林池一行人也发觉了自身身上的变化!一股无形的力量催动着他们向上走!那横在了天人境上方的境关似乎在此刻消失了,只要他们愿意,就能够往前踏出一步!
要知道,他们的太上计划是为了参照道祖之体,是为了了解造化之精从而寻找上进一路。可现在太上元胎还未成,向上之路已经向着他们打开了。藏真和槐晚秀的身影最先散去,而祝得言一个恍惚,也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他的气意瞬间便自九州脱离,遁向了那深邃的浩浩长空。
“道兄,不可!”杨溪舟见祝得言消失,神情顿时一变,他凛了凛神,忙不迭向着韩林池喊了一声。
韩林池面色冷峻,他转头望了杨溪舟一眼,叹了一口气道:“我等气意积蓄足够,就算今日不走,来日也会迈出这一步的。”他微微地仰头望向了天穹,眼神中多了几分茫然,“为何,那上进之路在今日忽然间打开了呢?”
杨溪舟拧眉道:“可那两位在前,我等还是没机会。”
韩林池沉凝不语,片刻后,他的身影也如同祝得言一般散去,只余下了杨溪舟一回又一回削去了自身的气意,从而使得自身留在九州。
像是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许久,隆隆的轰鸣声沸天震地,两道身影自天穹坠落,在半空中崩散,彻底地化成了一团团清灵之气!那股清灵之气极为庞大,连带着空间都扭曲了,形成了一个黑洞,许久之后才消散。
杨溪舟大惊失色,那两道光影分明就是向着那一条路迈出去的韩林池和祝得言!他们是被那两位斩了?还是为天道所弃?一股寒意自脚底蹿升,杨溪舟本就不打算让自己气意遁出,此刻见到了这一幕后,他更是不愿意!他心一横,一咬牙将自己的一道化影斩出。随着化影的暴散,他的气机往下跌落,最后堪堪维系着天人境!
在那浩荡无穷的深邃星空,一条大道长河横亘在其间,不见首尾,闪烁着无数的星芒。藏真漠然地收起了法剑,朝着槐晚秀打了个稽首,最后再看了九州一眼,便向着大道长河的深处走去。这是一条无人走通的路,谁也不知道在大道长河深处藏着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大道是无止境的,是永恒的,不会凝固在某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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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北海驻地。
纪玉棠凝望着半空中庞大的灵机黑洞,神情有些复杂。两个天人境的修士,如此轻易便陨落了。在那上方,到底存在着什么呢?不过这样的思绪并没有停留太久,她收回了浮荡的心神,沉声道:“还有一位在太元宫中,他不走,证明太上计划仍旧在运行之中。”
李净玉一点头:“太上元胎差不多要诞生,我们去太元宫。”
太元宫中自有太上道祖一系的弟子驻守,在壁障被藏真一指点破之后,又有弟子着手修缮,在极短的时间内又往外推出了五层。他们面对着天人境修士是无有一战之力的,但是在天人之下,却依据着壁障,认为自己或许有一战之力。
法坛上。
灵机的动荡更为剧烈,那太上元胎演化的速度加快了。原本此处有三个座次,可是在另外两位消失之后,便只余下了杨溪舟一人。太上元胎自然选择他为立世之参照,面孔也向着他演变。杨溪舟双手负在了身后,他默不作声地望着太上元胎的演变,偶尔那双沉静的眼中才流露出几分焦虑之色。
在藏真消失后,那横亘在九州上方的天地棋盘散去了,一切道机又可以重新算定。但是对于“太上元胎”,他暗暗消耗神意推演了数次,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看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退路,等到太上元胎气息定下,他一定要将它吞化了,继而借助造化之精再攀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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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元道宫之外,无数的雷珠自半空中的飞舟上倾泻而下,砸落在了太元道宫的屏障上,发出了震天裂地的响声。阵势如同琉璃一般易碎,在法器和雷珠的轰击下层层崩裂,只余下了最后一道屏障,气流奔涌,始终不曾出现裂口。
“大阵以五行为基,生生不息,按照这样的情况,至少要十日才能够将其轰爆开。”
“那就十日吧。”
纪玉棠一行人并不着急,与北海之战不同,这里是太元道宫的主场,谁也不知道太上三宫还藏有什么样的手段。但是这事情在三日后出现了转机,一道雷气自内向外的逸散,生成了一道裂隙。纪玉棠二人对雷术的感应是极为敏锐的,顷刻间便抓紧了那个机会,催动着无数的雷珠和阵气向着那裂隙砸去。
阵势崩解时掀动的气浪比之先前更加强悍,整个太元道宫都被升腾的光焰包裹。等到光焰散去之后,那一座座亭台楼阁便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这阵势不是能够撑一段时间吗?怎么现在被打破了?”王神玉大惊失色道。太上三宫与浩然正道的元神修士数量加起来其实不算少,可在过去消耗了一定数量,如今再与那帮人对上,得是他们亲自上阵了。可能等不到掌教成事,自身便已经陨落了。
柳复沉声道:“或许他们手中有上乘宝器吧。”
王神玉拧眉,对柳复的说辞感到疑虑,她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周边的几位不同道脉出身的道人身上:“掌教尚未出关,接下来谁去迎对?”
座中沉寂了片刻,周克殷大叹了一口道:“恐怕我等都需要动手了。”数日之前,他感知不到儒圣祝得言的气息了,要么就是成道了,要么就是陨落了。不过在他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不管如何,他是不能够现身了。现在他们这方唯一的希望,是要放在太元宫杨掌教身上的。
余下的道人没有接腔,不管他们如何想,都没有退路了,随着周克殷的动身,余下的人也化作了遁光自法殿中掠出。
“道友,止步。”
纪玉棠负手站在前方,听到了这一声时,她才蓦地抬眸凝望着前方出现的青年修士。此人身着青色的儒衫,手中持着一支玄铁笔,俨然是出自一笔古今的元神境修士。纪玉棠与春秋天阙弟子往来的多,像一笔古今的弟子,只有冲虚道场中遇见的那一位的尸傀。她眼神凛了凛,周身的气意向上一拔,身后神龙法相腾升。
而在李净玉的前方,王神玉持剑而立,眸光闪烁着,似是冷漠,又夹杂着几分悲凉。
“冉竞日呢?怎么缩在女人的后方?”李净玉眸光一转,笑吟吟地开口道。她早听说了冉竞日被龙主打伤的事情,如今怕是苟延残喘吧?或许得感谢龙主,得她一个报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