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将……敬诺。”章邯稍微迟疑了一下, 还是拱手称是。
章邯挥了挥手, 道:“押走。”
虎贲军押解着陈慎之, 将他往宫殿的方向而去。
陈慎之被推搡着进入了殿内,外面都是虎贲军戍守,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五十人,陈慎之根本不会武艺, 这五十双眼目绝对把他盯得牢牢的,插翅难飞。
章邯皱着眉头走进来,为难得道:“三弟……二兄也没有法子。”
陈慎之点点头, 道:“二兄也是听命行事,慎之自然不会怪罪二兄。”
章邯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三弟你……你怎么如此糊涂。”
“二兄何出此言呢?”陈慎之道。
章邯道:“你我之间, 便不要装糊涂了,虽方才陛下没有亲手抓到, 但陛下心窍之中犹如镜鉴一般明了, 被你送走的那三个鳖人,是你的亲兄长,齐国的三位公子罢?”
陈慎之挑眉看向章邯, 章邯又道:“齐国三位公子频频出现在咸阳, 陛下已然知晓, 这次便是故意引蛇出洞的。”
“怪我。”陈慎之道:“这么明显的圈套,慎之真是越活越不明白了。”
摆明了就是圈套,嬴政头天晚上不下了一个局,让陈慎之以嬴政的身份参与其中,陈慎之平日里精明聪敏,只不过碰到这事儿难得有些糊涂,可谓是关心则乱了。
章邯道:“三弟这是承认了?那三个人果然是齐国公子。”
陈慎之笑了笑,很平静的道:“与二兄之间,没甚么好隐瞒的。”
章邯更是叹气,道:“你真是糊涂,如今你虽只是中大夫,却备受陛下器重恩典,若是安安稳稳留在宫中,名留青史都是指日可待,怎么却做起这样的糊涂事儿呢?”
陈慎之一笑,道:“二兄,你觉得慎之当日为你洗清冤屈,可是糊涂之事?”
章邯一愣,久久不能回答,随即自嘲一笑:“如何能不糊涂呢?当时所有人都与我撇的一清二楚,唯恐牵连到了当年的叛乱之中,你却上赶着给我洗清冤屈,你说你糊涂不糊涂?”
陈慎之道:“那就对了,慎之还是慎之,一成未变。”
“的确……”章邯感叹的道:“三弟便是三弟,一成未变,反而是二兄狭隘了。”
陈慎之道:“二兄也不必这般说,陛下对二兄有恩,二兄忠君,是好事儿啊。”
章邯看着陈慎之的眼神更是复杂,道:“你这般说,反而让二兄心底里更是不落忍了。”
陈慎之笑道:“二兄倒也不必如此,人活在世,总要称自己的心才是,二兄只管忠君之事,旁的不需要多想。”
章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头离开,离开之时幽幽的道:“把守好殿门。”
“敬诺!”
天色慢慢阴沉下来,过了午后,仿佛是阴天,越发的暗淡下来,陈慎之左右无事,被软禁在宫殿之中哪里都不得去,干脆躺在榻上,随手拿了本书看,看疲了倒头便睡。
“唔?”陈慎之感觉脑海中有些昏晕,仿佛坐船一样,迷茫的睁开眼目,揉了揉眼睛,“嘶……”他低喃了一声:“有点冷啊。”
冷?
陈慎之感觉到了冷暖,睁眼一看,四周是路寝宫的太室,奢华而庄重的摆设再熟悉也没有,自己的嗓音也变得低沉起来,那是嬴政的音线。
陈慎之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天色黑了,自己变成了嬴政。
就在此时,突听「吱呀——」一声,太室的室户被悄悄推开,一个黑影从室户翻窗而入,哒轻轻一声落地。
来人身材纤长,看起来稍微有些羸弱,动作却干脆利索,一点子也不像是个儒生,反而像是个「十步杀一人」的侠客。
是顶着陈慎之皮囊的嬴政!
嬴政从室户走进来,还回身将室户轻轻关上,这才走到陈慎之面前站定下来,黑着脸凝视着陈慎之。
“噗嗤……”陈慎之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低声道:“陛下,被软禁的滋味儿如何?”
嬴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走到案几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幽幽的呷了一口,道:“三弟被软禁,却很是悠闲呢?看来软禁的待遇不错。”
“的确不错。”陈慎之笑道:“每日晚上还能出来溜达溜达?”
嬴政脸色更黑,冷哼一声,将羽觞耳杯撂回案几上。
陈慎之也坐下来,就坐在嬴政身边儿,膝盖碰着他的膝盖,嬴政嫌弃的道:“坐过去一点。”
陈慎之小声道:“陛下深更半夜前来,必然是想要与慎之说些悄悄话儿,自然要坐近一些。”
嬴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倒是心宽,被朕软禁也不惧怕?”
陈慎之道:“若是真心软禁慎之,慎之自然惧怕陛下发威,只可惜……陛下必然不是真心软禁慎之的,只是做个样子。”
“哦?”嬴政挑眉:“为何?”
陈慎之道:“这不是很明显么?陛下与慎之休戚相关,陛下便算是想要责罚慎之,也绝不会软禁,毕竟一到晚上,软禁的可就是陛下自己个儿了,按照陛下的聪明才智,应该会想出一个损人利己的法子,而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是也不是?”
嬴政轻哼一声,道:“你倒是有些小聪明。”
陈慎之惋惜的摇头:“可惜二兄根本不知情,还以为陛下与慎之闹翻了呐,差点子一个不落忍,便把慎之给放出去,当时慎之心里害怕极了,生怕二兄真的把慎之放出去,那岂不是破坏了陛下的大计?”
嬴政上下打量着陈慎之,他怎么没看出来陈慎之「心里害怕极了」的模样儿?
嬴政道:“别贫嘴。”
陈慎之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示意嬴政继续说。
嬴政道:“朕先问你,你必须如实告知,若有欺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