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一声喊,整个陆家如锅里烧开的水汩汩沸腾。
见状,陆漾小脸浮起轻松的笑。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此次收债一走就是大半年,也只有经历过在外的不易,才会想念在家的好。
陆家门前样式新颖的灯笼高高挂,在凤城人们家有喜事往往会在大门旁悬起红灯笼,陆漾感叹他们小题大做。
看着一张张熟悉布满喜色的脸,又不忍心苛责。
游子归家嘛,这样想的话确实算得上喜事一桩。
进了门,艳红色的地毯从门口铺出好远,普通人家的女子嫁人都没这阵仗,陆漾一怔,哭笑不得。
管家领着仆役规矩走上前,先行礼,得了少主一句“起来”,转身从丫鬟手上接过一支翠绿的柳,俯身朝陆漾告罪。
柔韧的柳条蘸了煮过艾叶的水轻轻抽打在宝贝凤凰蛋脊背,统共打三下,每打一下都要问陆漾“霉气去了没”,陆漾正正经经答了三回,第三个“去了”落地,安静的陆家像是解开某种神秘的封印,一下子热闹起来。
“见过少主,恭迎少主回家!”
上百号人打这头排到那头,好在陆家家宅占地出了名的广,人再多都站得下。陆漾腰杆挺直,冲着众人眉眼含笑:“是啊,一走半年有余,回来了。”
老管家抹了一把泪:“老奴可算把少主盼回来了!乌啼城水患一起,见到少主我们提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下来。”
“辛苦陆老伯了。”
“欸?当不得少主一句辛苦,奴担心少主是应该的。”
陆漾笑着往前走。
身后跟着一水青春秀美的婢女,各个眉飞色舞,嘘寒问暖。
“祖母身子可好?”
“甚好,昨儿个老夫人还找人陪玩蹴鞠呢。”
陆漾听了大笑。
祖母活到这岁数心态越活越年轻,不过她老人家经商掌家是大周第一奇女子,蹴鞠嘛,学得可差劲了。
又菜又爱玩。
以前都是她陪祖母。
她穿过回风走廊,暗道:祖母这是想她了啊,这么一想她更觉这次离家日久,留祖母孤孤单单在家,委实不该。
行到净室,陆漾双臂伸平,为首的婢子红着脸为主子宽衣。
乳白色云锦长衫缓缓从长臂褪去,悬在腰间的玉佩摘下来放进早就备好的玉托盘。
陆漾穿着银线滚边的里衣坐在小榻,一排的人里惯来是性情最温柔的那名婢女为她脱靴去袜。
她低眉瞧了那人一眼,察觉那婢子手上一抖,噗嗤笑出来:“半年多这就生疏了?”
婢子脸红如霞,羞得不敢抬眼皮。
“好了,都下去罢,我一个人来就好。”
年轻秀丽的姑娘们闻言不免失望,却不敢明目张胆流露出来,省得少主误会她们轻浮。
话要说开了,负责在屋里伺候的人大多数对少主抱着这样那样的心思。
终究是人,是人就不能免俗,放眼大周就一个富可敌国的陆家,放眼陆家,也就一枚凤凰蛋。
这蛋是金蛋,沾了她一丝半点的好都是这辈子享之不尽的福。
姑娘们出了门,没精打采地失落起来。少主出远门回来瞧着更有魅力了,只是听她取笑一声,有的人现在腿还是软的。
可惜任凭她们在事务上多尽心,在打扮上多用心,终究不是老夫人为少主预备的人选。
尽欢姑娘才是。
尽欢是老夫人收养的孩子,随了陆家姓,模样出挑,举手投足不敢比肩顶级世家精养出来的贵女,比不得顶尖的,比之二流绰绰有余。
往常没话题说了,她们私底下也会讨论老夫人何时会将尽欢姑娘送进这屋来。
陆漾赤脚踩在细羊毛毯,浴池水雾蒸腾,她看了两眼,贴身的衣裤来不及脱便跳入水池。
一刻钟后,净室的门被推开。
陆尽欢扭着腰媚笑着走进来。
她是老夫人的人,一举一动代表的是老夫人的意志,陆漾身边的婢女默认她以后会是少主的人,待她多礼敬。
陆家上下几乎都心知肚明的事老夫人偏要瞒着她的乖孙,免得乖孙年少管不住自个,早早损伤元气。
陆尽欢是个美人。
在外人面前正经,当着陆漾的面常常色气满满。
进了这扇门以为能瞧见春光无限的好少主,结果绕过那扇刺绣屏风,尽欢姑娘瞥见的是坐在浴池睡着的乖阿漾。
水路跋涉,陆漾累得很。也不止是行路累,这段日子以来她精气神一直没缓过来,打心里透出的疲惫。
尽欢蹲在一边耐心等了会,等不来她醒,大大方方解了衣带迈入不断翻涌热气的池子。
水没过她的腰肢。
打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会是陆漾的人,许是老夫人安排教导少主人事的婢子,再争气点,没准能做陆家未来的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