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前,有个魔女道:“阁主出了远门,今日回不来,她走前吩咐过我们,若公子过来了,便好生招待,待她归来。”
阁主神神秘秘,这番话又听起来暧昧,逐衡微眯眼睛,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她们,警备道:“你们阁主是谁?”
魔女们没人理他。
逐衡抿了抿唇。
他的唇形生得好看,是一副天生的笑模样,此时几乎绷成一条线,几乎满脸写着不开心。
然——某位道侣,并不能意会。
逐衡叹了口气,放弃了。
他看向江冽,索性直接问道:“阿冽,你们相识吗?”
江冽摇头,言简意赅:“不。”
魔女笑道:“公子这样说,阁主可要伤心了。”
江冽皱眉,没有再理会她们。
这番语焉不详的话,江冽并没在意,逐衡却放在了心上,他自进门便沉默着坐在了角落里,不吃也不喝。
绕是感情迟钝如江冽,也发现了道侣的情绪不大对。
思及逐衡那句“担心”,江冽端起一盘红豆酥,想了想,又只拿起了一块,站在他身前,把糕点送至他唇边:“你一日未曾进食,尝尝看。”
逐衡抬头。
逐衡的眼很亮,像是蕴了一汪细碎的星河,江冽从他的瞳孔里,很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他的皮肤也很白,宛若常年不见光一样,但没透着病态,教江冽想起了无罔宫下,那些陪着自己修炼了百年的寒潭雪莲。
好看得遗世独立。
逐衡就这样朝江冽笑了笑,就着江冽的手,咬了一口糕点。
江冽:“……”
他忽然放下手,回身随意地拿过一个盘子,塞到逐衡怀里:“你自己吃,我要出去一趟。”
走到门边时,不看逐衡的反应,再次画了个阵:“这是个保护阵,你别再出来。”顿了顿,接道:“这回你也出不来。”
话毕,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逐衡:“……?”
*
青纱帐里,行双修之法;青纱帐外,妖魔斗技,饮血啖骨肉。
江冽淡漠地移开视线。
他在阁外看时,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里藏有玄机,那股将妖魔煞气悉数收控掌心的力量极其强大。
既然见不到阁主,那他便要查一查这股力量。
来都来了,不能白来一趟。
他顺着长廊走,一路上,每个见到他的婢女皆是先盯着他的脸一愣,而后规规矩矩地行礼,没有一个人问他要到哪里去。
自然,他也问不出任何来。
江冽运起真元,试图再感受那股力量。
一楼大堂,没有异常。
二楼雅间,没有异常。
三楼……
神识探至三楼,仍未觉异常,正打算撤回,却忽然见到数条黑色雾状触手凌空冒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缠住了他。
猛然间,他的大脑内宛如有一团火轰然炸开,剧痛下,连带烧得思路都有些不清晰。
甫一接触黑雾,便有些记忆的片段开始逐渐拼凑成形,喉间涌上血腥,他咬着牙,忍住痛苦,把血咽了回去,看到了曾经——
看到了周遭密林掩日,约有成年人一臂粗的藤蔓交错,结成了一张张巨大的网,罩在他头顶。
看到了他被人背着,一滴滴血顺着他的额角滴落在密林里的腐地上,他上半身衣裳粉碎,原本平滑的皮肤被硬生生撕开一道血肉翻滚的裂口,那是一道贯穿前胸后背的伤,几乎致命。
背着他奔跑的那人微侧过脸,尽管平复呼吸,声音却还是带上急促的颤意:“你一定要撑住,求你撑住,我立刻带你离开苍梧。”
清明记忆的最后,是那人通红的眼尾。
那人长了一双桃花眼。
江冽挣开触手,睁开眼睛,定了定神,朝三楼走去。
二楼至三楼的通道处,有一繁复的锁,江冽一掌破了开,毫不在意会不会惊动谁,自顾上楼。
走廊两边的墙壁内嵌满了画,他抬头看去,画中不知是何年岁的一场大战,尸殍遍野,血流成河,隔着虚幻与现实,却教他真切感受到了绝望与痛苦。
尽头是一扇门,门前站着两个提灯小厮。
他们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缠满了一道道飘浮的黑线,黑眼仁占据了整个眼睛,下半边身体全被浑浊的气包裹着,唯一一点别样的色彩,是他们额间用血点的红。
江冽走近,在他们有动作前,先行捏了个诀,将他们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