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2)

再次清醒,逐衡的记忆便恢复了。

他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背他出来的长嬴,却是正在给他换衣服的伏巽。

衣服才套上一半,场面属实有些尴尬,逐衡和一脸木然的伏巽大眼瞪小眼,然后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我再睡会?”

伏巽继续手上的动作:“不必了,正好你醒了,感受一下新衣裳舒不舒服。”

逐衡垂眼一看,忍不住皱起眉头:“怎么是个白的?”

逐衡非常嫌弃,他长这么大就没跟白沾上过半点边,他刚想扒下去,就听伏巽沉沉开口。

“对不起……”

逐衡动作顿住。

半晌后逐衡起身,满不在乎地对他笑道:“给我弄了一身白,确实挺对不起我的,不过穿都穿上了,就这样吧,我不挑。”

他本想把这个话题岔过去,没想到伏巽意外执着,抬眼看他,说道:“当年和他们一起逼你,对不起。”

逐衡垂眼笑了下:“你没错,那时是我不懂事,太叛逆了。若能时光倒回,我肯定自觉的进去。”

他在天外天的这么多年,当真见识到那些黑雾的厉害,此刻七情五感一回归,几乎是心有余悸——幸亏天道赋予了他这样的能力,幸亏他当年进了天外天,算是吸引了它们的注意,不然迟早有一日,它们能腐蚀掉伏羲大人的困阵。

想到伏羲,逐衡一边下床一边说:“我得去跟伏羲大人道个歉,先前说了伤他心的话。”

伏巽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伏羲大人……早在很多年前,就进了苦海,再也没出来。”他看着逐衡茫然的眼神,解释道:“便是女娲大人以神脉封禁的那处深渊。伏羲大人去净化那里了。”

逐衡鼻子骤然一酸,喃喃道:“他又不是‘灾’,掺和进来作甚?”

伏巽闭了闭眼:“他那时说……不能被熊孩子给比下去。他希望等你出来的时候,凡间再无‘苦海’。”

逐衡失笑道:“他这人怎么回事,到这时候还骂我。”

笑着笑着眼眶便湿了,他飞快眨了眨眼:“长嬴和明铮呢?再不来见我,我过一会可就要回去了。”

“长嬴不小心破相了,不好意思见你,明铮……”伏巽话欲言又止:“去凡间行走了,许是忙着吧。”

长嬴会在乎逐衡心里的形象?不可能,她一定是伤到了明面上。

看伏巽的神情应当是不严重,逐衡便又躺了回去,运转神力疏通自己的内府。他“吃”黑雾太多,没想到身体消化不了,内府撑得碎成了渣,若非长嬴来得及时,现在他可能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但长嬴是怎么及时赶来的?

直到千年以后,逐衡才明白那日为何长嬴及时赶来,又为何明铮没来见他。也知道他这个废物哥哥,其实一直被弟弟妹妹保护着。

逐衡这么多年与黑雾相安无事,是因明铮不顾众神反对,常进天外天为他梳理体内化不净的黑雾。

但久而久之,明铮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他走过的地方,总会戾气大增,祸端随之燃起。

他很快找到原因,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临凡时却只是笑了笑,屈指叩了叩腰间的剑:“看到没,人间不容‘守护神’了。”

也正因明铮,众神才明白为何朱雀当年不同意净化黑雾。

后来许多神都在朱雀出关后找他赔礼,但朱雀统统不见——不是怪他们,懒得应对而已。

明铮年纪最小,做事却也最决绝,他深知无法转圜,便坚定了自己常进天外天帮逐衡的心,他说:“我既然走到这一步,许是命中注定。‘守护神’我是没法当了,兄长,阿姐,以后的责任,要你们替我背了。哦对,这事先别告诉他。”

明铮每次进天外天,长嬴都在外面守着,伏巽要和她轮流守,被长嬴拒绝:“我们四个不能都耗在同一件事上。”

便是那次,明铮发现了逐衡的不对劲,他把逐衡带出来,到结界外又忙着化身上沾出来的黑雾,让长嬴把逐衡带走。

也是那次之后,伏巽逼逐衡换上了白衣——白衣上蹭到什么都显眼,无论黑雾还是血,他们都能及时发现。

再之后,伏巽力排众议,每隔五百年便将逐衡带出来一次,让他调息。

当逐衡知道一切真相的那一天,他正呆呆地坐在云海里,眺望远方出神。

长嬴不知从哪冒出来,在他身边坐下,她似乎有些紧张,绷着背,大气都不敢喘。

逐衡正觉纳闷,一转头,长嬴冷不防开口问道:“你很想念火神大人吧?”

逐衡愣了一下,他也没问长嬴是什么时候发现他的感情的,只继续看向远方云卷云舒:“不会刻意想念,他一直在我身边。”

长嬴不解。

逐衡说:“他说他会化成四季的风,永远守护我。”

他张开手臂,任凭风拂过他的流云白衣,旋即笑着道:“看,风在拥抱我。”

长嬴便垂下头:“对不起,我和伏巽当初不知道你会有那样的变化,若早知道,不会逼你……”

逐衡打断她的话:“这话伏巽早说过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们俩能不能统一一下,一起说。”

长嬴幽怨地白了他一眼:“那我说正事。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逐衡没来得及开口,长嬴就抬掌幻化出一方神器,把神器里一簇十分微弱的火苗,小心翼翼展现在他眼前。

逐衡一瞬间僵住了,他从那熟悉的气息里知道,那是火神的残魂碎片。

长嬴把火神的残魂碎片递给逐衡,又顺便拍了拍他因为僵直差点抽筋的手臂,对他说:“还好你我同源,我能感知到你神脉的气息。以后这件事就交给我去替你做吧,你好好留在天上,等我回来。”

逐衡一直有“哥哥”的包袱,告诉自己永远不能在长嬴和明铮面前出糗,可那一刻,他的眼泪忽然决了堤,此生头一次在妹妹面前哭得直不起脊梁,

长嬴嫌他丢人似的往一旁躲了躲,半晌后又凑回来,把一方帕子拍到他脸上:“哥,实不相瞒,你哭起来太丑了……”

*

有人关怀,一切又都在变好,逐衡便觉得,他应当也是受天道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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