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座位按上次考试成绩排,俞心桥成绩一般,在楼上文科班的教室考试。第一天考完回自己班级,就从梁奕那边听说,徐彦洹回来了。
“不过我听一考场的同学说,他卡着时间进考场,考完就走了。”梁奕观察俞心桥还包着纱布的手,提议道,“要不你明天试试在校门口堵他?”
俞心桥点头:“嗯,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在俞心桥隔壁考场的梁奕请假缺考,俞心桥打电话过去,电话那头的梁奕虚弱得十分刻意,说他发烧了,在床上爬不起来。
可俞心桥明明听见电话背景音里有汽车鸣笛声。
此时的俞心桥无暇深究梁奕缺考的真实原因,下午最后一门英语,俞心桥提前半小时交卷,把笔袋用草稿纸随意一卷,就往校门口走去。
他猜徐彦洹今天也不会回班,更不会参加晚上的散学典礼。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距离考试结束约莫还有十分钟,穿着校服的徐彦洹从一楼的某间教室里出来,双手抄兜,低头走路,快到校门口时一抬眼,整个人愣住。
俞心桥迎着他的目光上前,问:“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他已经不抱希望,他只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然而徐彦洹抿唇不答,连视线都移开。
即将擦身而过时,俞心桥后退两步,张开手臂挡住徐彦洹的去路。
“我有东西要给你。”他说。
而徐彦洹只是轻扫一眼他包着纱布的手,语气冷淡地说:“让开。”
傍晚,浔城一天之中最忙碌的时刻。
老城区的道路两侧霓虹闪烁,熙来攘往,人们走在下班、放学回家的路上,被商店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洗去一身疲惫,各色餐馆里传来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归家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
年关将至,即便天寒地冻,一切都是暖融融的。
而此刻,坐在公交车里,隔着车窗玻璃看沿街的热闹场景,徐彦洹格格不入地冷眼旁观。
哪怕,俞心桥也跟上了车,就坐在他后面的座位。
徐彦洹不想转头,也不敢。他怕多看一眼就狠不下心,也怕徐震阴魂不散就在附近。
经过上次的闹腾,徐震以后轻易不敢再逼他,毕竟钱再多也得有命花。但也无法保证不会有事,毕竟徐震是个一无所有的末路狂徒,等他回过神来,再壮壮胆,不知又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只要待在浔城,就不可能百分百安全,除非回到首都,让徐震鞭长莫及。
揣在口袋里的手握成拳,摩挲着虎口凸起的刀疤,徐彦洹无声地在心中做下决定。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到站,两人一前一后地下车,沿街走到人烟稀少的路段,在前面走着的徐彦洹突然转过身来。
俞心桥也停下脚步,在两米开外静静地看着他。
“不是说会离我远远的?”徐彦洹先开口,“跟着我干什么?”
他说问句也是下沉的语气,总是给人一种极致的冷漠感。俞心桥不是没察觉到他的抗拒和疏远,可他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
“你搬家了?”俞心桥说,“我有东西要送你。”
问题意料之中地被徐彦洹无视,他垂眸,看一眼俞心桥捏在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值钱吗?”
“如果送到当铺,这个能换多少钱?”
即便做过心理准备,当真正从徐彦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俞心桥还是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向头顶。
他勉强地深吸一口气:“这是蓝色月光石,我亲自打磨的……”
“那我不要。”徐彦洹没什么情绪地笑一声,“你走吧,别跟着我了。”
“徐彦洹。”俞心桥提高音量,“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认识的徐彦洹不是这样的,不过一个月不见,为什么完全变了?
沉默没持续太久,徐彦洹木着脸:“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是不想看见你,不行吗?”
直觉告诉俞心桥,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肯定出现了什么问题,才让徐彦洹说出这样的话。
因而听到“除非”两个字,俞心桥眼睛一亮,产生了有一种绝处逢生般的期待。
可是徐彦洹看着他,说:“除非,你能给我很多很多钱。”
“我不需要不值钱的东西。”
昏蒙暮色中,弥漫开腐坏的气息。
是俞心桥印象中的徐彦洹,那个不卑不亢,即便身处黑暗依然保持清醒独立的人,正在一点一点崩塌。
不知过去多久,俞心桥听见自己问:“那你要多少?”
“你给不起。”徐彦洹说。
俞心桥现在拥有的都是父母给的,他确实给不起。
“那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对我……”
“从来没有。”徐彦洹声音沉冷,仿佛来自深渊,“我讨厌你,一直都讨厌你。”
而俞心桥,似乎已经开始对这些伤人的话产生免疫,好像堆积在头顶的血液已经凝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