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这回听到了,头也没回,摆了摆手:“用不着,你可别小瞧我。”裹挟着热意的风将大爷的话送过来。
“这条路我骑了几十年了,我这三蹦子一般人可骑不来”
“行。”何一满乐得不行,见大爷都这么说了,便安心坐了回去,继续搭话:“您进城里是要去卖茶叶吗?我看您车上装的好像全是茶。”
“是啊。”
“大爷,您这茶叶一闻就香得很,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何一满在车上坐了半天,满鼻腔尽是茶香。
他老爸最喜欢喝茶叶,闻起来似乎和这差不离,香气沁人心脾。
“小伙子真识货,不是我自夸,我这茶叶……”大爷被他说得高兴极了,连夸了几句,速度也加快不少。
何一满和大爷聊得开心,谈朔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却十分安静,一直没再出声。
没过多久,就像是骑过一道分界线,何一满发现周围的环境陡然一变。
路上行人增多,街道交错,竖起一幢幢小楼房,但楼层都不高,水泥墙壁稍有斑驳,突出的防护栏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迎风而动。
“到了。”
很快,大爷把三轮车停下,摘下帽子擦了擦汗,对何一满说:“再往前去就不好打车了,你要不就在这儿下车?”
“行,麻烦您了。”何一满跳下车,翻了翻包,找到一瓶矿泉水,“我也没带什么别的东西,这瓶水给您。”
“哎,不用不用,不是什么大事。”大爷连忙摆手,坚持不肯要。
但何一满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一瓶水而已,大爷骑了这么久的车,车上多一个人,要费的力气和平时肯定是不一样的,他把水往大爷手里一塞,迅速跑远了。
“你这——”见推不过,大爷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几分,没再说什么。
何一满招了招手向大爷告别,犹豫几秒后又和谈朔打了声招呼:“谈朔,有机会再见啊。”
谈朔压低帽檐,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但心里并不觉得两人还会再见面——他们一看就不是一路人,没机会再见了。
分开后,何一满沿着街道往前走,越走却越觉得不对劲。
路上行人多,但要么是步行,要么是自行车,开车的人少之又少,马路也狭窄了些,偶尔有一辆公汽停在路边,看起来却隐约有哪里不同。
街边摆着不少地摊,小店招牌霓虹灯闪烁,红蓝相间的圆柱形招牌一圈圈转动,门上赫然是几个大字“美容美发”。
再走几步便是一阵刺鼻烟味,何一满朝里面看了看,烟雾缭绕的,立在一旁的破旧招牌上歪歪扭扭写着“棋牌室”,叫骂和笑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砰——”
一人突然连人带椅子从里面滚出来,径直撞到何一满脚边,激起一阵灰尘,粗劣的木质板凳瞬间四分五裂,那人哀嚎两声。
“叫什么叫?还不快滚。”一个近三十岁的大汉从棋牌室走出来,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眼神凶狠,肌肉突出,手臂上一条黑色的盘龙向上眼神,神秘又装逼。
何一满第一想法是此地不宜久留,要赶紧溜,却不知道为什么迈不开腿,站在原地没动,还在心里默默叹一声:有点酷。
那人立即连滚带爬地跑了,棋牌室门口的大汉抽着烟看了何一满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回去。
一个小插曲,何一满没放在心上,只觉得这里的治安好像不太好,加快脚步离开这条街,走到十字路口后,街侧停着各式各样的老式自行车,高楼多了些,但大多还是平层。
他拿出手机,发现仍然没有信号。
刚才在乡里没信号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是这样,手机摔坏了?何一满啧了一声,心想看来得找路人借手机打电话了。
何一满站在路口四处打量,很快拉住一个人,笑道:“不好意思啊叔,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手机,我想有点急事打个电话。”
那人穿格子衬衣,高腰西装裤,收起裤腿,从皮鞋里露出一截袜子来,被何一满拦住之后,听他说要借电话,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从皮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何一满:“给。”
“谢谢叔——”何一满话音未落,在看到手里的东西时,神色一滞,道谢的话顿时哽住。
!
这人怎么还在用款式这么老的手机?
看着手里宽宽大大、最底下排列着按键的小方块,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东西也许可以叫作诺基亚?或者其他的什么名字,反正是比他年纪还要大的老式手机。
何一满心中震惊,但没表现出来。
虽然少见,现在不用智能手机的也不是没有。
“叔,您还挺怀旧啊,这得是古董了吧?”
他顺嘴就调侃了一句,没想到对方的表情还挺严肃,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点怜悯:“你知道什么?我这可是最新款,一般人连见都没见过。”
何一满:?
最新款?
他察觉到哪里不对,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何一满没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接着熟练地拨通老妈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稍后再拨……”
冰冷的女声传来,何一满皱了皱眉,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怎么会是空号,难道拨错了?
他挂断电话又试了几次,给老爸打过去也是同样的结果,一次次提示空号的话语让何一满的心微微下沉。
“怎么,电话打不通?”路人问。
何一满压下心底的不安,把手机还给他:“嗯,没关系,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