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这样,何一满倏地发现,眼前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熟悉,有那么几秒,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回到了梦里,只要沿着走道往前,就能看到谈朔奄奄一息地被关在禁闭室。
墙皮斑驳,走廊侧边一扇扇门均是紧闭着,似乎上了锁,徐安成试着攥了攥门把手,没动静,只能放弃,转而举起相机猛拍几张。
前不久,报纸上印着不少宣传培训中心的报道,还配备着几张图片,但图片中的画面和这里相比,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地方。
在外面从正门往里看,这里分明和普通的学校没有太大区别,几栋大楼排列整齐,教室明亮,顶多看管严格了一些,那些慕名前去的家长估计想不到,这些只是特意呈现出来,让他们看到的假象。
紧贴墙缝的水管传来哗哗水流声,几秒后又逐渐消弭,不断循环,在紧张中更增添压抑的气氛,黑黝黝一片,只有手电筒的光束中飞舞着扬尘。
几分钟后,何一满不知道看见什么,微微起抬眼,脚步也顿了顿。
是一扇熟悉的房门。
和其他上着锁、与牢房无异的铁门有所不同,却又没有太大差别。
门没关,微微虚掩着,几点微弱的光线从里面泄露出来,照亮了一小片地方,铁门正中间挂着块牌子,大概是记录了一些个人信息,表明是某某医生的办公室,而上面写着全然陌生的名字。
何一满下意识想起自己之前在办公室看到的那张工作牌,正要进去,又警惕地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会儿后,确定里面没人,这才拉开门。
“奇了怪了,这儿的人都跑哪儿去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徐安成嘀咕一句。
办公室里的摆设倒没什么变化,反而少了些陈旧气息,很多东西像是新添置的,而桌边的挂钩上同样有一张工作证,却并不是何一满的名字。
也是。
何一满抿了抿嘴,怎么可能会写他的名字。
松了口气后,他的目光不经意瞥向房间另一头,却意外地发现,对面本该有一扇房门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只剩下光秃秃一面墙壁。
这扇门……
他皱了皱眉。
“怎么了,看什么呢?”
徐安成在办公桌上翻翻找找一阵,为了节省胶卷,只捡着最重要的东西拍下来,转过头见何一满像是在发呆,便出声问他。
“没什么,就是……”
何一满踌躇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自己早知道这里应该有扇门,现在这扇门却凭空消失了?
顿了片刻,徐安成正把桌上被他翻乱的文件重新塞回去,下一秒,一阵突兀的响动从外面传进来。
声音十分细微,听起来就在走廊外面不远处。
两人显然都注意到了,对视一眼,没出声,立即走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这动静是从左手边传过来的,伴随细碎的交谈,像是有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但声音太小,一个字也听不清。
隔了几秒,其间还夹杂着几阵怪异的杂音,沉闷且有攻击性,听不出来由,隐隐嘈杂,又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显得有些渺远。
何一满拿过相机,心中隐约有了猜测,神色冷下来,贴着墙壁慢慢走过去,深吸一口气,缓和了略有些僵硬的肌肉,心跳加快几分。
直到走到声音响起的地方,靠墙屏息站在铁门外时,他便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也突然间明白过来,那阵撞击般的响动到底从何而来。
是有人被绑在椅子上,又被反复电击而挣扎发出的闷响。
透过门缝往里面看,他只能看见一群白大褂围在一起,房间不大,光线略有些暗淡,刚凑近过去,刺鼻的药水味和血腥气便涌入鼻腔,让人喘不过气,又十分熟悉。
是第一次看到谈朔时,那间1521号房,一模一样的感觉。
但这并不是1521。
隔得有些远,他听不清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只能隐约辨认出“加点剂量”、“要不再饿几天”、“骨头真是硬”之类的话。
说话的语气很平淡,没什么起伏,也不带太大的情绪,仿佛只是闲聊家常,但搭配上这样的内容,便显得冰冷怪异,让人作呕。
何一满咬了咬牙,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怒气来。
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景象,也是这些人的态度,轻描淡写地做出这些让人作呕的事,那时候谈朔被关在里面,是不是也被这样折磨?他又是怎么撑过去的。
徐安成显然也猜出了里面是在干嘛,怒上心头,在身后杵了杵他的手臂,低声催促道:“快照下来。”
房间里站了不少人,紧紧围聚在一起,把最中间的椅子挡得严严实实,何一满举着相机,换了好几个方向,仍然没法完全照清楚。
没办法,他抿了抿嘴,指尖微微收紧,手心渗出些细汗来,接着放缓动作,极轻地将房门推开了些。
运气好的是,这儿的设施似乎都挺新,开门时一点声响都没有,再加上里面的人并不警惕,吵闹之中,白大褂们完全没注意到这边。
直到用力按下快门,将这些画面记录下来时,何一满终于松了口气,心头陡然涌起些尘埃落定之感。
“我们……”
这里不宜多待,拍下来照片后,他转过头去看徐安成,打算从原路离开。
说话间,余光不经意地后移,下一秒,他的视线一顿,猝不及防地与站在不远处的几人对上。
对方穿着白大褂,目光惊疑不定。
空气凝滞了一瞬。
……
我操——
何一满惊在原地,一时忘了做出反应,而对面几人戴着口罩,也正皱眉看过来,似乎是奇怪他们是从哪儿跑来的,时间也在这几秒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