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庄逢君的朋友又在酒吧里给他举行了“已经不是单身的单身派对”。徐心诺看到这个名头,险些笑死,可想而知,庄逢君那帮朋友对他闪婚的事有多么意外和怨念。
但当天庄逢君把徐心诺也打包带了去。
说笑归说笑,庄逢君最铁的那帮朋友,徐心诺都是很眼熟的。大多都是庄逢君的同学,他们以前一个个笑话徐心诺是庄逢君的跟屁虫,现在又一个个哄着他叫“大哥”“二哥”。
难得有个说话公道的,端着杯子过来,跟徐心诺干了一杯:“小朋友,我们眼看老庄跟你分分合合这么多年,真够不容易,在这儿恭喜你们,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
庄逢君及时过来发出警告,什么哥哥弟弟小朋友的,不要瞎叫。
这位仁兄多半对他们的“爱情长跑”故事情节有些误会,但说话很中听,一直在说什么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徐心诺跟他投缘,一高兴,被两杯长岛冰茶放倒了。
那位又来跟庄逢君勾肩搭背,要不醉不归,庄逢君笑笑一饮而尽。
至少的确是很长的一场长跑,从小学跑到大学,从童年跑到青年。
直到白头,大概就跑不动了,但可以互相搀扶着出门散步。
喝到最后,全场最清明的反而只剩庄逢君。他就知道会是这个局面,提前让高凯约了辆商务车,再加上酒吧保安帮忙,三人把一个个醉鬼们送到车里,很负责任地嘱咐司机挨个送到家门口,当面交给亲属再走。
身边还剩最后一个小醉鬼,第二天不用上班,庄逢君想了想,把人带回鎏金花园的家里。
披着睡衣出来开门的秦玲让保姆阿姨煮醒酒汤,问怎么醉得这么厉害。
连庄毅也出来问候了一声,庄逢君说:“我带他上去,看要不要吐。”
翌日早上,徐心诺带着宿醉的蒙圈醒来,庄逢君给他看昨晚录的视频。
于是徐心诺看到了自己穿着衣服在浴缸里拍水玩的珍贵画面。
宽大的浴缸碧波荡漾,庄逢君一个没看住,就被他跳了进去。徐心诺衣服里外浸透了水,重得要命,行动逐渐受到阻碍,他不耐烦地研究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
“庄逢君!你看!”他惊奇地对着镜头喊起来,“我是美人鱼!”
“……阿姨听说我们要回来,提前放了洗澡水,你噗通就下去了,
我捞都捞不出来。”庄逢君还在添油加醋,把进度条往后拨了一下——画面里,他把徐心诺湿淋淋地弄出来,脱光衣服,用浴巾擦了扔到床上。徐心诺裹着毯子,又有新的发现:“看,我是一条蓝人鱼!”
再然后镜头就晃得没法看了,因为徐心诺伤心地开始撒泼,抱着庄逢君,大着舌头,抱怨:“呜呜呜呜……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为什么喜欢别的公主呜呜呜呜……”
“……”
他嗓门那么大,经过昨晚,怕不是庄家上下都已知道庄逢君在外头看上了一个公主。
庄逢君收起手机,忍着笑:“待会儿下楼的时候,你自己去澄清,我反正没有出轨。”
“……不急。”徐心诺坐在床上,伸手捂住脸,“让我抠完这座三室一厅再下去吧。”
他把毯子又拉起来,盖住头装死。庄逢君嘴上说着好,却收敛了笑意,不怀好意地把手伸进毯子里,搭在徐心诺细瘦的腰,一边亲着他的脖子,一边求知探索。
“那能不能让我先看看……人鱼跟人类有没有生殖隔离?”
一通混乱昏天黑地,闹得午餐时间都过了,阿姨中间好像来敲过门,不待回答,听到动静又自觉溜走,徐心诺冷静过来想起这茬,彻底不想见人:“我以后再也不出这道门了。”
庄逢君一边什么都应下,嘴上说没关系都是一家人,一边穿好衣服下了楼,端了个托盘回来,乘着热过的饭,哄着他吃了几口,又下楼把盘子送回去。
过了片刻,他重新回来,从书架上摸了一本相册,跟徐心诺窝在床上,惬意地打发时间。
每个家庭想必都有这种相册,记录了孩子成长的每个阶段,庄逢君的这本,里面却也处处充满徐心诺的影子。照片里的庄逢君,总是很矜持地微笑,徐心诺却在他能想到的每个地方,极尽搞怪之能事。翻到后面,甚至还让庄逢君找出一张他美人鱼扮相的照片来。
只是美不美另说,男孩子涂着紫艳艳的眼皮,大红嘴唇,脸蛋上还有两点圆圆的腮红。
徐心诺震惊得天都塌了:“这是!”声音心虚地微弱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仔细一回想,淦,真的有过这么一回事。
照片里是徐心诺上高中的时候,班级为校庆演出排演的节目《海的女儿》(搞笑版)。
为了消解原作的悲情感,学生们男女反串,还魔改了剧情,他跟演公主的男同学在台上大打出手。那位公主的扮相也没比他好多少,只是眼影画成蓝盈盈
的,都像要吃人的妖怪。
一些死去的羞耻记忆又开始袭击徐心诺,还比如他裹着鱼尾裙跳上台,险些不会走路,啪地给王子先拜了个早年。台下师生哄堂大笑,后来将这段封为整场表演里最好笑的片段。
更要命的是,时隔多年徐心诺才知道,庄逢君居然也在台下,全程观赏了他的黑历史。
徐心诺不想活了,生无可恋地算离一辈子过去还有多长时间。
庄逢君却安慰他说:“很可爱。”又说,“也很搞笑。”
他们在柔软的大床上,亲昵地交换了一个充满回忆的吻。
徐心诺把手伸进庄逢君的睡衣里作乱,摸到满把锻炼出来的结实肌肉。二十六岁的庄逢君比起十六岁的庄逢君,拥有了属于成年男人的魁梧体格,徐心诺这些年却好像只长了个子,尖尖的下颌和圆圆的眼睛,和高中时代的照片都没太大区别,看不出有多长几个心眼儿。
徐心诺想起什么,搂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问:“不是不理我吗,还来偷看我演出?”
庄逢君把他拦腰一搂,让他骑坐在自己腿上:“我跟老师要了票,堂堂正正进的场。”
那时候庄逢君已经在读大学,靠着几年前高考状元的名头,校长亲自颁发过奖学金、学校里拉过横幅的优等生,姑且拥有几分薄面,前班主任把他领进礼堂,混在教职员座位里面。
照片是他事后跟负责拍摄活动的老师要来的。
徐心诺捧着相册,有一些暗暗的沾沾自喜,又有一些说不出的遗憾。喜的是他的现任老公、法定伴侣,原来从那么早就对他用情至深(庄逢君对此持保留意见,坚称至少等他成年才开始的),遗憾的是庄逢君又那么别扭,死活不肯说出口,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
庄逢君对此提出质疑:“我觉得你那时候,反正也分不清自己喜欢的是男是女。”
徐心诺张了张嘴,竟然感到无言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