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中忽然精光一闪,略带了三分审视的意味:
“却不知何姑娘为何对连霄如此关心?”
何琰君倒是无半点心虚,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声音笃定:
“此事本由我而起, 他是被我牵累,我自然要为此负责。”
楼夜锋没再说什么,亦闪身出了门,追去主人的方向。
………………
裴年钰进得那地下的执刑司禁地,因着匆忙,便不曾刻意收敛自己的脚步声。一声快过一声,回荡在幽静压抑的石道中。
连霄此时正受着那融血丸的折磨,九成心神都用于对抗体内燃烧如焚的经脉,如何能仔细分辨来人是谁。
他听得脚步声略有急躁之意,便以为是何琰君去而复返,想也不想,直接怒道:
“你又来做甚,不是叫你滚出去么!”
裴年钰:“………”
他脚步略略一顿,又好气又好笑地快步走到连霄面前。见囚室的门未锁,便伸手拉开,看着里面因疼痛而在墙角缩成一团的人,抱臂笑道:
“你方才……是叫我滚出去?”
连霄听得这熟悉而温润的嗓音,顿时大惊,有些慌乱地坐起身来:
“主人!属下方才……”
他见到主人已站在他的面前,连忙试图伏身跪下行礼,却因无法遏制的疼痛而踉跄着摔了一下。
裴年钰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他,却因连霄恭敬垂下的身子而落了个空。
“属下连霄,参见…主人。属下并非有意冒犯,属下知错。”
“你……”
裴年钰方才看到连霄此时的模样。
跪在他面前沉默着的青年发丝凌乱,抑着痛苦沉闷地呼吸着,额上汗水贴面而下。白色的衣襟上洇染着大大小小成块的血迹,哪里还有先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连霄见面前的人久久不语,还道是主人依旧在生他之前的气,此来是为了训责于他的。便只好又将头向下低了低,艰难地开口:
“属下先前胆大妄为……”
“停下,不必再说了。”
连霄惶然抬头,眼神中的敬畏让裴年钰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他这才意识到,连霄还在怕自己。
他想出言告诉连霄不必如此,可此事一开始分明就是他这个当主人的放话要他吃个教训,如今把他逼到这副境地,他亦不无辜。
裴年钰长叹一声,不由分说将他扶起。
“你…起来吧,先出去再说,你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
连霄摇了摇头:“是属下自请在此受罚,主人无需担心……”
“够了!你受的惩罚已经足够了,不应该再多了!”
裴年钰忽然提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股他也不知道是指向谁的无名怒火,也许是在生自己的气。
连霄吓得呆住了。
裴年钰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
“听话,我带你回去。你现下本就虚弱,此处阴冷寒湿,早晚要生病的。你是医者,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他揽住连霄的手臂,推门走出。这执刑司的墙壁上挂着的锁链和铁制的门栏杆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只让他心中一阵阵发凉,他现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一秒钟了。
……………
待他到了地面,怕连霄虚弱中着凉,便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披在他身上。而后一路把他带回了连霄的住处,不由分说将他按进了柔软的床铺中。
“你那两个小药童呢?”
“……给他们放了几天假,出去玩了。”
“…………”
裴年钰想也知道是为什么,瞪着他。最后只得自己动手,从旁边的大柜子中找出来他的被子,展开扔到了他的身上。
“你屋的水壶在哪?”
连霄惊道:“主人,您怎么能做这些事!”
他连忙起身准备自己去找,谁知或许是情绪有所波动,下地时忽觉胸口一阵绞痛。那融血丸突然发作,他猝不及防,口中重又溢出鲜血来,落在了地上。
“连霄!”
裴年钰脸色发白,上前扶住他,不假思索地用手掌抵住他后心,渡过一股浑厚的内力过去,试图帮他缓解痛苦。
连霄挣扎起来:
“主人,使不得!您怎么可以浪费内力为属下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