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现在?”
“……”
“好吧。”
他只发出了这几个音节,门前的阴影消失,尼禄没有进门。
赫尔格脱力地坐在地上。
他忽然意识到,生理上的反应有时候很难战胜理智,只要被捕兽夹抓住过一次,见过自己的白骨连着血肉耷拉在外面的样子,那种恐惧就会残留在任何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中。
赫尔格重新站起身,不做犹豫地重新爬回到通风管道中——尼禄的身影是朝着里间去的,大概率会出现在他的工作室里。
果然,从通风管道盖板的的缝隙中,他看见尼禄坐到办公桌边。
“不行。”
尼禄不知在和谁通话。
“太仓促了,还没有准备好。”
……
“我不同意。这是什么阶段,和药品代理有什么关系。”
“刚做好毒理研究,连一期临床实验都还没准备,药代动力学也没有其他研究支持,临床一期都不能……你别打断我。”
赫尔格听不太明白,但灵光一闪,觉得他们正在谈论的,大概就是罗勒让他打听的“E型营养剂”的事。听尼禄的语气,大概是营养剂还没有准备好,但有人在催着上市。
“好吧,我再考虑一下,明天答复你。”
……
“那今晚。我会联系你,如果没有的话,别再给我打电话。”
“挂了。”
尼禄挂了电话之后,默不作声地坐了一会儿,赫尔格以为他会叹气,但尼禄好像一座雕塑般静置着。
他不动,赫尔格也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儿,尼禄终于站起身来,他来到影墙——就是赫尔格蹭看了不少纪录片的黑色墙面前,手掌抚上正中间平放着。忽然,一环绿色的圆圈亮起,平滑的投影墙从中间裂开一道缝,墙体朝两侧滑开,隐在了玻璃碟片架后面。
赫尔格震惊了。
尼禄走了进去,黑墙在他身后阖上,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出背后还有一间密室。
赫尔格等了一会儿,不见尼禄出来,心里飞快盘算着自己要趁什么时间、用什么方法才能进入这道门一探究竟。他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大概就是尼禄的“保险库”,里面放着值钱的东西(比如他购物欲旺盛的战果)和重要的机密(比如E型营养剂的配方),只要能进到这间屋子,他离自由就又进了一步。
赫尔格想得出神,直到尼禄从里面再次走出才惊醒,开始试图返回自己的屋子——他同一姿势趴了太久,肩酸背痛的,在狭小空间里又使不上劲,所幸尼禄出了门是朝反方向去。
回到屋子里后,望着满眼绿色,赫尔格又后悔自己太快撤退,没跟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实验室”里是什么场景。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有了这条路之后,以后多的是机会。
赫尔格一觉醒来,尼禄正坐在他床边,无声地凝视着他。
赫尔格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鼓动。尼禄垂着眼,眼珠没有焦点,飘忽在他枕头上方,不知道已经在这坐了多久。然后他的眼神缓缓地聚焦起来,飞快地眨了一下,说:“你醒了。”
赫尔格惊魂未定地坐起来,迷糊道:“几点了?”
“21点半,”尼禄说,“你白天做什么了,这么累,你睡了好久。”
赫尔格背后瞬间一层冷汗——他这话什么意思,是发现什么了吗?还是顺手下个套测试我玩?
“没干嘛。”赫尔格谨慎地说。
“唔。”尼禄看起来似乎真的只是随口疑问,点点头。
尼禄手指摩挲着指环,赫尔格看得心惊肉跳,以为他又要发疯。尼禄注意到他的眼神,松开指环,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盖上端坐着说:“对不起,这只是我无意识的动作。”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
赫尔格眯起眼睛。
“我是认真的,我向你道歉,为昨天的事。”尼禄说。
赫尔格哼笑了一声,满脸“看你表演”的嘲讽溢于言表。
“昨天我只是太生气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赫尔格阴阳怪气道:“不敢,惹不起,要教育我的。”
尼禄抿了抿嘴,沉默了半晌,迟疑地开口道:“我…从没有拥有过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上学的学校,校园占地九千多亩,几乎瓜分了三区整个南区。吃用都按照二级公务员的标准来提供,校舍的环境和实验研究设备设施也都是二级科研所的标准,但那只是给做为’特级学生’的我所使用的,算是……未来的城市建设者的培养皿,是制造工具人的研究设备。只要你一次考试的评级掉了,立刻就会被送走。”
尼禄难得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语速虽然慢,但内容竟然出乎意料地坦诚,赫尔格听得格外认真。
“到了制药厂之后,公司派发的所有福利,甚至包括这间房子,也都只是暂时租借给我的,并不属于我。只是给我这个能为城市做事的人,在劳动年龄里使用。”
赫心里想——所以这小子才这么爱买东西吗?
“更小一点的时候,但凡我对什么东西表现出喜爱,这东西就会消失。因为在父母眼里,评级考试是最重要的事,他们不允许其他东西分散我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