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口也不能说,不准说这种话!”尼禄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尖锐起来:“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又说这种任性的话……赫尔格看着他那副神经兮兮的表情,竟然觉得颇为怀念,“我没有要自杀,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
“总之,就是不准死,不准死在我面前。”尼禄反复说,也不知道这句话的对象究竟是谁。
半晌,尼禄的总算情绪平复下来,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是不是该让你把他带回去啊。”
赫尔格心头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尼禄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毕竟,他当时那么想回家的。”
“不过他回去也就是为了见你一面,想必在你偷偷溜进去的时候,你们已经见过了吧。”尼禄又说。
“你们说什么了?有谈到我吗?你和他讲我坏话了吗?”
“他以前那么渴望自由,却知道我把他最爱的弟弟关在这里,一定恨死我了吧。”
赫尔格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觉得尼禄精神状况似乎有点堪忧,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关切道:“尼禄,你还好吗?”
尼禄被触碰到的一刹那忽然惊醒了,他瞬间站起来,赫尔格的手悬停在空中。
尼禄背着灯光,直挺挺地站着,像一颗倔强的树:“对不起,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的脸。”
说罢他便摔门而去,很久都没有再回来。
第75章 DNA
自从尼禄摔门而去之后,赫尔格继续着他封闭的囚禁生活,送饭的人变回了桑克斯,而尼禄已经好久不曾露面。
赫尔格不可避免地伤心了很久,他既为自己伤心,也为尼禄伤心,还不免为逝去的兄长伤神。然后,他在混沌之中趋于麻木,渐渐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这是一个昼夜不分、温度恒定的牢笼,赫尔格怀疑就算此刻外面已经是夏天他也毫不意外。
尼禄会就这样把他关到死吗?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大闹一场、试图逃脱才算正常。
有人从房门进来了,赫尔格躺在床上根本懒得睁眼——大约又是桑克斯来送饭了吧,这是早饭?还是晚饭?他不确定也不在乎,自己早已丧失了食欲。
桑克斯把托盘放下之后,空气依然安静着,也没有开门出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桑克斯忽然开口道:“你醒着么?”
赫尔格缓缓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他余光瞥见桑克斯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桌上。
“这是给你的。”
赫尔格坐起来,看着那个黑色的塑料方盒子,问:“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通讯器,”桑克斯说,“有人想要和你联系。”
赫尔格疑惑了半晌,随即终于迟钝地明白了过来——谁会想要和他联系但又没有权限到这间屋子里来呢?
“你为什么要帮他?”赫尔格神色冷下来,“尼禄对你不好吗。”
“那当然不是。”桑克斯礼貌地答。
”你以前不还假惺惺地劝我,说尼禄是不可多得的好主人,结果自己三番五次偷渡罗勒进来,如今严防死守之下,你怕是塞不进人来了,结果还帮他带……带……这个什么……”
“一个通讯装置,只是聊天用的,对身体无害。”桑克斯说。
赫尔格哼了一声:“对我的精神有害。”
于是桑克斯不说话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赫尔格问。
“先生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主人,从任何方面而言都是这样,但……”桑克斯叹了一口气,说:“如今外头局势动荡,我只是一个雅人,虽然在一区工作,但本质上只是一个平民,一根草芥。放在从前也就算了,现在……我并非孤身一人,死了也就死了,还有人需要我照顾。如果城市短期内不再能够正常运转,道奇能够帮我找好退路,我不得不答应。”
赫尔格本就只是想刺桑克斯几句,没想到他竟认真解释了一通。短短的几句话,信息量倒是很大。
“你说外面局势动荡?什么意思,外面怎么了吗?还有城市为什么会不能正常运转?是营养剂出了什么问题?”赫尔格皱着眉,脑海里的问题接二连三地蹦出来:“以及你说有人需要你照顾,你不是说你一个人住……”
赫尔格恍然大悟——是那个兽人男孩儿,“你还是收留了他对吗?你并没有把他送走。”
桑克斯摇了摇头:“他无处可去,不想、也不敢离开。”
赫尔格面露惊讶,他本以为桑克斯的性格是讨厌麻烦的类型,虽说是尼禄交待他把兽人男孩儿送出真理大厦,但他收留男孩儿直至伤势痊愈也就罢了,却居然照顾了他这么久,是赫尔格没有想到的。
赫尔格敏锐地感觉到,桑克斯对自己的态度也有所微妙地转变,或许正是因为和那个兽人男孩儿朝夕相处之后的结果。桑克斯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说:“个性大于共性,这句话虽然简单,但人心中的偏见却是根深蒂固,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每一个人。但我现在比起以前,算是有了稍微更深一点的体会,所谓什么族什么人的,兽人就是如何,或者智人就一定怎样……并不能以偏概全,浓缩成一个小小的标签。”
兽人男孩儿从真理大厦被接出来的时候,衣不蔽体,浑身是伤,下体更是惨不忍睹,不难想象在之前的“主人”手上遭受过怎样的待遇。虽然兽人自愈很快,他也并非是对弱智有着天生同情之心的善心人,但是那些红痕依旧在桑克斯心中久久徘徊。
“好吧,”赫尔格说,“所以道奇又想跟我说什么?”
桑克斯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的任务只是把这个东西带给你,你就算不接受,或者把这东西当场砸了,也不关我的事。”
“算了,”赫尔格伸出手:“拿来吧。”
视频接通之后,一道画质粗糙的投影映射在通讯器上方,赫尔格认出对方正是道奇。但道奇在一个光线十分黯淡的地方,看不清周围背景,应该不是他家。
看见这老头的脸,赫尔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原本只是想听听对方又有歪门邪道的计划,现在只想劈头盖脸骂他一顿。
“道奇教授,你怎么了,交不起电费了吗?怎么不开灯啊?”赫尔格假笑道。
“研究所的事,我听说了。”道奇说。
赫尔格心想这不废话吗,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如今才打电话来说,鬼鬼祟祟没安好心。
“真抱歉啊,”赫尔格阴阳怪气道,“一不小心浪费了你爱人‘珍贵的血液’,被我手滑给摔碎了,也怪你没事先和我说啊,毒药怎么能不小心点带在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