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脑袋凑在白雾间低头看——金黄的汤汁裹满了每一粒米,还带着一些菌菇的鲜味,浓粥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看起来无比美味。赫尔格一人分了一碗,尼禄立刻捧在手里喝了一口,脸顿时皱成一团,伸出半截舌头口齿不清道:“好……好烫!”
赫尔格瞥了他一眼,无语得很:“多大个人了……”
“但是好好吃!”尼禄大着舌头说。
“你吃到嘴里了吗你就说好吃……诶诶别着急,哎哟我说你是不是傻……”
塔宾舀起一勺粥,慢条斯理地吹着气,说:“智人和兽人的组合我见得多了,可能是什么基因里的诅咒吧,这两个种族的人总会相互吸引,大概是自己缺什么就特别渴望什么。”
“但智人都是假清高,从不肯承认自己为低贱的兽着迷,而兽人又都是倔骨头,不愿相信自己对奴役剥削自己种族的人有好感。”他将粥送进嘴里——糙米已经炖得软烂,又香又糯,根本不需要咀嚼,“不过就算看了这么多对儿,你俩这关系也算真够怪的。”
“所以呢?”尼禄漫不经心道,“是不是特别想帮助我们?”
塔宾哼笑了一声,说:“确实有点好奇你们会迎来怎么样与众不同的结局。”
第95章 水脉
塔宾从外面回来,依旧是浑身都笼在万年不变的巨大斗篷里,他从兜帽下抬眼一看,见两个外人正惬意地呆在自己屋里,并懒洋洋地躺在他的沙发上。赫尔格双腿交叠搁在那个木头箱子上,而尼禄的腿则搭在赫尔格大腿上,两人一人一头靠着垫子,一个在剪指甲,一个在看不知从哪找出来的书。
“喂,我说你们俩别太舒坦了。”塔宾不满道。
“啊……”赫尔格随口应了一声,连头也没抬。
“你回来了,”尼禄倒是从书里抬起眼,却是阖上书给他看封面,问:“这本的下册在哪?我找不到。”
“我怎么知道!”塔宾怒道,“我这又不是图书馆!”
“那倒是,”尼禄说,“这里光线好暗,看得我眼睛好痛。”
“你还抱怨上了。”塔宾随便抓起个东西丢他,被赫尔格看也没看挥手挡掉了。
情报的获取并不如想象中容易,饶是塔宾也花了两天时间才打探出一个大致的方向,期间赫尔格和尼禄大门不出,一方面是怕露面后引来什么没必要的目光,更重要的是过去的这一个月来,两人也很久没有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块了。
第一天,尼禄先是把撒娇精的风采发挥了个足够,搂着他一直黏黏糊糊的,专捡好听的说,左耳换了贴右耳,哥哥哥哥叫个不停。赫尔格臊得赶紧把自家大哥塞进包里收起来,生怕他听见似的。
然而做爱之后二人发现楼里没有热水,洗澡很不方便。尤其尼禄头发长,干得又慢,大楼内常年不见日晒,尼禄裹着被子还冷得直哆嗦,只得放弃了。
于是赫尔格又开始鼓捣着每顿做些好吃的,两天过去,他们把塔宾家本就贫瘠的库存吃了个七七八八。塔宾想发火,又舍不得他那一份热饭,脸色变来变去,始终非常复杂。
“好了别懒了,”塔宾踹了踹赫尔格膝弯,“脚拿开。”
赫尔格拍了拍尼禄的腿,两人慢吞吞地坐直,塔宾从怀里掏出一叠脆生生的纸,于纸箱上铺开来。
“这是……”尼禄定睛一看,来了精神,“十区地图?”
“嗯,不过这地图有些年头了,不算很准确,但大差不差吧。”塔宾说。
“不碍事。”尼禄把落地灯拉到地图正上方,三人凑到一处,齐齐俯视着这份微微泛黄的地图。塔宾指着地图东北的一处说:“我们在这。”
他的手指关节粗大且满是老茧,又沿着地图边缘画了一道弧线:“这是穹顶的界限。”
“这是自由广场,这是净水厂,九区到十区的地势是这样从高到底走的。”塔宾说,“这里有一道边检大门,这是通向九区的闸口。”
两人认真听着,塔宾又指着地图上一块正圆形的阴影说:“这个是一座废弃矿山,这一片是露天采场,矿越挖越深,坍塌了好几次,十年前左右封起来了。”
“而这里。”他重重敲在矿坑边缘的一处,“原本是一个洗矿厂,因为矿山封闭之后也废止了,但前阵子忽然又出现了不少人进进出出的活动迹象,还采买了不少食物,时间大约就是两个多月前。”
“两个多月?”尼禄默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
“首先这是一片无人区,选择这里从突入城市的第一个据点无可厚非。”塔宾继续道,“其次这里占地面积广大,监控点少,而且频频因为裸露在外的矿渣辐射影响信号,要藏下多少人都不费力。”
“而且洗矿需要大量的水,”尼禄说,“水源从哪来?”
塔宾笑着颔首:“从这。”峣偠
“亚斯河?”尼禄一愣:“但还差着点距离啊,而且亚斯河海拔挺低不是吗。”
塔宾摇了摇头:“你年纪小可能不记得,但早年城市水源紧缺的时候,想要启动一个大型引水工程,还做了几个试点,闹得沸沸扬扬。但又因为城市周边尤其是下游的水质状况已经很糟糕,要处理到生活用水的级别,根本入不敷出。还有传言说水利工程会造成地震,最后给废止了。”
“所以这里是曾经的一个试点?”尼禄问,“然后水是怎么逆流而上的?”
“这个超级泵抽上来的,”塔宾点了点地图,“这是人工挖的亚斯河支流,截断了上流水源。这是超级泵,连着洗矿厂,污水从东侧排出汇入工业废水,又流入亚斯河下游。”
“换言之,”塔宾从一旁的塑料框里捡起一支笔甩了甩,在地图上画下重重的一条线,“这条水脉,或者说运气好的话,你们能找到和水脉平行的检修通道,就是你们的出城路线。”
赫尔格听得一愣一愣的,还在消化这么多信息,尼禄忽又好奇起地图上紧挨着的一处标志:“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用纯黑色标注的。
“你不知道?这口湖在下城还挺有名,因为真是很漂亮,是那种水晶一般的莹蓝色。”塔宾说,“然而剧毒,杀死了不少不信邪跑去游览的人,现在已经完全封起来了。”
“行吧。”尼禄收回手。
“还有,我回来的时候,注意到一件事,”塔宾拉过一个凳子坐下了,“今天城里忽然多了很多兽人。”
“啊?原本不也有。”赫尔格说。
“有,但是没有那么多,你没发现在接上狂欢的大部分是暗人和雅人,毕竟兽人现在很容易和自卫队挂上钩,普通人对他们……对我们还是抱畏惧态度的。”塔宾说,“但今天城里的兽人几乎全部出动,我判断有两种可能。”
“难不成他们终于可以不用躲藏,是准备一举全面拿下城市了。”赫尔格持怀疑态度。
塔宾却点了点头:“这是他们嘴上说的。”
“嘴上说?”赫尔格纳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