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澈被他弄得舒服了,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傻乎乎地又喊了他一声。
“……怕了你了,弄好了赶紧睡吧,明天还早起呢!”江淼没脾气了,给他换了身衣裳,将他往床里一推,起身收拾残局。
……
第二天一早,裴澈睁开眼睛,昨晚发生的一幕幕便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他一边懊恼自己酒后失态,一边又忍不住有些窃喜。他侧着身子,以手撑头,温柔地注视着熟睡的江淼。
即使是这样狼狈的他,阿淼也没有半分嫌弃。虽然语带埋怨,但照顾他时却不曾假手于人,还提前准备了醒酒汤,为的就是怕他带着酒意入睡早上起来头痛。
他应该是全大梁最幸福的人了吧?裴澈扬起一个笑脸,准备凑过去亲一亲江淼。
“你干什么?大清早不睡睁个大眼睛吓人?!”江淼在睡梦之中,依稀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就和裴澈近在咫尺的脸对上了,吓得他赶紧战术后仰。
裴澈的笑意僵在唇边,他委屈道:“我只是想看看你……”
“平时没看过吗?非要大早上趴我枕头边上看我?什么毛病!”江淼很气愤,直接一拳砸过去。昨天被他搅得半夜才睡,一大早又来作妖,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嘶……我错了,阿淼。”裴澈其实不痛,因为江淼也没用多大力。但他早已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和阿淼争辩毫无意义,反正争到最后无论输赢他都得道歉,还不如先道为敬。这样既能化解对方的怒气,还能给自己谋点福利。
江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刚刚好像有点反应过度,太凶了。于是别扭地说道:“知道就好,下不为例啊……对了,你早上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裴澈道:“阿淼,我不挑食,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爱吃……如果能有上次的小花卷就更好了。”
江淼翻身下床,头也没回地走了,只举起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这手势刚开始时裴澈看不懂,后来经江淼普及,他才知道这个手势表示“好的”。
对于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含义的手势,每一次看见,裴澈都会觉得莫名的愉悦。这代表着他离最真实的江淼又近了一步。他从来不曾点破江淼的破绽,偶尔在江淼露出马脚时还会帮着给台阶下,为的就是让江淼在他面前能够不设防地做他自己。
裴澈其实有猜测过江淼的来历,像什么易容啊,长相一模一样却从小分离的孪生兄弟啊之类的,最离谱的,便是他其实是山精鬼怪,用了借尸还魂之法来到人间。
不过,不管猜测为何,不管江淼真身是什么,他既然与他拜堂成亲,那便是一辈子的携手与共。
第182章 多好啊
自那些疑犯被带走之后, 沧州衙门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除裴澈以外的其他人等之前都很惶恐,上次那道圣旨下来后,他们反而心安了。
横竖都逃不过追责了,战战兢兢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整个沧州的官员那么多, 皇上不可能将人全砍了, 现在最重要的, 是安守本分,做好分内之事,不要错上加错。不然的话,到时候恐怕就会成为杀鸡儆猴这个故事里的那只鸡了。
相对于安静的衙门, 沧州各处街道村落却似过节一样十分热闹。原因就在于贴在城门口的那张告示。
告示上面写着,沧州城外发现了一处铁矿。如今要招收矿工若干人, 有意者可到场一试。
除了招人的告示之外, 还有人在旁边介绍选上之后的好处。首先, 这月银是不固定的, 采取的是多劳多得制, 采出来的矿石称重算钱,普通人一日大概能赚四五十文, 力大者则远远不止。其次, 去矿上干活,中午还包一顿饭, 标准是两个加了油渣的素菜,米饭管够,每月三次荤。最后,去矿上干活的人, 按日计算, 年末选出干活卖力的人给予丰厚的奖励。
虽然人们不知道丰厚的奖励到底是什么, 但这也不妨碍他们争先恐后跑去矿场报名。毕竟前两项就对他们很有诱惑力了。
他们沧州靠山,良田稀少,以往靠山货赚饭吃也是不得已,即使勉强能糊口,他们也还是向往能有一份正儿八经的活计可干的。
短短几天时间,矿场就招了三百多人。这些人大多身强力壮,那些身板小力气小的,自然无缘成为一个矿工。
一个小子被拒绝后很不服气,指着不远处一个身影道:“既然是凭气力入选,为何他也能做矿工?”
那身影和他差不多大小,看上去甚至还没他年龄大。另一边正在教人认石头的张泉打了个喷嚏,他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
负责招人的士兵笑道:“人家会识矿寻矿,知道怎么出铲下力,大人正安排他带一带那些新来的矿工。如果你也能的话,我也可以将你选进去,怎么样?”
那小子没了声音,他本想进来混口饭吃,自然是没那等本事了。被拒绝后他只好选择回去苦练力气,争取明年能过来当矿工。
除了这些新矿工之外,还有一部分老矿工也留了下来。他们中有部分人思家心切已经被送回去了,而他们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出来讨生计的孤儿,回去也无落脚之地,还不如就在此处赚些钱财,到时候回老家置两亩薄田,也算是有根的人了。
矿上采石如火如荼,另一边新建的冶炼场地上,谭老也和工部的一人一起,忙得不亦乐乎。谭老几乎一辈子都在矿上干活,后因年纪老迈被遣返回乡,可他心底还是很惦记当初这些与石头为伍的日子的。现在又有机会重新开始,他顿时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了精力。
很快,第一批的铁被冶炼出来。工部的人立刻上了折,对这批铁的质量大加褒奖,对这些铁矿石,也是赞誉有加,说它们冶炼出来的铁能抵别处的两倍。
梁平帝高兴之余,对那些私挖铁矿之人更是恨之入骨,立刻又下令让他们尽快将此事查明,抓住这什么都敢伸手的背后之人。
层层加压之下,很快,就有人在南阳府附近发现了疑似大通商行的人。领头的那位好像就是画中的徐管事。他正带着人往家赶,前两日他接到柳老爷的信件声称他卧病在床,让徐管事带上药材回去给他治病。徐管家忧虑之下,只匆匆伪装了一下,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返乡之路。
面对通缉令贴满全国还敢冒险回乡的徐管事等人,官府的人都觉得他们是不是脑子有病了。其实徐管事已经猜到自己的结局了,朝廷如此强势地通缉他们,除非躲到深山老林里面再也不出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躲在哪里呢?徐管事只想趁着还没被抓住,将生意交还给柳老爷。他并不知道,其实他心心念念的这位老爷,早就暴露了。
被抓之后,徐管事还妄图买通衙差帮他送信。抓住他们的人冷笑一声,即使就要穷死了,他们也不敢要这个钱。这可是刑部直接发下来的命令,谁要敢做徇私枉法之事,直接推出去斩首示众。
徐管事等人一直被带到梁京,听到那些人拿着一张印满了红手印的纸上宣判他的罪行,他才终于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犯的错确实是不可饶恕的那种。他整个人再提不起一点劲,就像一摊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在这些牢房里,徐管事看到了很多人,其中包括他得力的手下和他的主家柳老爷。
柳老爷靠坐在床脚,蓬头垢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双眼睛呆滞地看向前方。他是在青楼被抓的,被抓时他正在看花魁跳舞。他本还想叫屈,可衙差仅仅只用了两个字,就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了。
沧州铁矿,其实是他偶然之间发现的。他的祖父曾经是一个矿场的守卫,经常利用职务之便偷拿些矿场里头的东西回家。一来二去,柳老爷便也认识了矿石的模样。
当初他走商路上经过沧州时,听人说沧州山货众多,便转道进了沧州城,雇佣了一些当地老百姓去帮他采摘,而他本人怕被人以次充好的糊弄,自然也跟着进了山。没想到这一进去,竟然会发现裸露在外的铁矿石。
一时间,柳老爷心乱如麻,一边想着要将此事告知官府,另一边却让他将嘴巴闭紧。一个铁矿能带来的价值是多少,他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偷偷先挖一段时间吧,然后再告诉官府!”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柳老爷。如果放弃这一笔唾手可得的财富,老天爷也不会原谅他的!
于是,几天变成了半个月。半个月又变成了几个月。几个月变成了一两年。之后更是连借口都不需要了,在柳老爷心里,这就是柳家矿产了。
徐管事是他的心腹,他便将这件事交给了他负责。无论是采石还是运出来,无论是冶炼还是打制成器具再贩卖,都由他一手包揽。
被何贵听到的那次,是徐管事运的一批货差点被人吞了,他气急之下才暴露出柳家。柳老爷被抓之后,试图减轻自己的罪行,便给一直经手此事的徐管事去了信,意欲引君入瓮。
一桩大案就这样落下帷幕,有罪之人统统按照国法进行处置,对于有特别贡献的犯人,也视程度减轻了刑罚。
从朝廷下发的邸报中看见此事最终结果的裴澈终于了结了一桩心事。看完后,他将邸报放在了一边,从此再也不用惦记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