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了几个月后,悟明渐渐不再担心,他觉得此事应该不会牵连到他了。就像大家说的那样,那件事只是个意外。
事实证明,该来的逃不掉。那日悟明像往常一样去水波县买了东西往寺里赶时,突然从山上冲出两个黑衣人朝他杀来。悟明慌乱躲避,还是被一剑刺在了身上,当即血流不止。
悟明自知不敌,当下便屏住气息,佯装自己已经死了。他自小生活在江边,屏气功夫了得,那人试探了两次,都没发现端倪,便道:“大人,他真死了。”
“死了就好,只要他死了,这件事就再也传不出去了。”
“是啊,要不是一直有人盯着这边,他早就该死了。大人,您看,要不要干脆把他推下山崖……”
“噗!”佯死的悟明只听见一声刀刃入腹的声音,说话那人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这件事,只需要我一人知道就好。”
耳边传来了阴恻恻的声音,那人正想把他们移到路边,推下山崖,不想前面却突然传来人声,听上去人还不少。那人匆忙之间,只将他们藏在树后,用茅草掩盖,便匆匆离去了。
悟明等到周围无一点声音后才爬起来,他想直接逃了,可又怕那人回来没发现尸体,会派人追杀他。便撕下自己和那人的衣裳,割了他的一些肉做野兽撕咬的模样。
他把被杀的那人拖到另一边后,推下了一处山坳,然后趁着夜色溜回寺里,拿了藏好的一千多两银子和伤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些年来,他担惊受怕,大一些的地方都不敢去,整天躲在家里,也不敢娶妻生子,每日只把自己关在佛堂里,过得像个苦行僧。
前几年了智不知怎么找到这来,他心一狠,便想杀人灭口,可到头来,还是狠不下心,只砍了他一条腿,让他再不能下山。
没想到,这一念之差,会害了自己。他更后悔的,是当年的一念之差,藏了那二两银子,不然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
……
“我依稀记得,当年就是在这里把那具尸体推下去的。”悟明被带到慈济寺后的那条山路上,让他顺着当年的痕迹找到那具尸体。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裴澈了解到,这两人必定是和官府有牵连的,寻常人不会口称大人。他相信,只要找到那具尸体,查看他那时身上携带的信物,便可查出一二。
裴澈和江淼在上面等了一会,下面便有声音传来:“爷,找到了!”
找到的,除了一副骨头架子外,还有一块腰牌、一把配剑和几两银子,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皆因时间太过久远而腐烂殆尽。
“这铜制腰牌上的字迹被锈迹腐蚀,已经看不清了。但是从形制上看,应是大内侍卫的腰牌,也就是说,此人是一名大内侍卫!”
裴澈紧紧盯着这枚腰牌,眼里燃起熊熊怒火。能动用大内侍卫杀人灭口的,除了皇帝外,自然只有那些皇子了!
第205章 唯物主义
事情查到这一步, 距离当年的真相也就是一步之遥了。
深夜,裴澈坐在房里,看着摆在面前的腰牌和配剑,陷入了沉思之中。
江淼翻了个身, 把手往旁边一搭, 想要继续睡, 可是手下却空无一物。他闭着眼,皱着眉往旁边摸了摸,往常那触之可及的温热胸膛这会儿却不见了。
他猛得睁开眼坐起身,喉咙里“阿澈”两个字已到嘴边, 又在看见桌旁的身影时吞了回去。
“你怎么了?”江淼起身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醒醒神。冷茶泡久了有点苦, 江淼喝的龇牙咧嘴的, 让坐在一旁有些神伤的裴澈不禁笑了笑。
“我没事, 就是睡不着。”
江淼看看桌上摆放的东西, 心里了然, 他道:“你是不是怕这件事再查下去,就要涉及到那位了?”
裴澈苦笑一声:“是啊, 事情越来越复杂, 如今更是涉及到了皇家,当年斗得正酣的正是当今和四皇子, 而我父亲和四皇子交好,谁会对他下手,应是毋庸置疑了。”
“可是,他面对你时并无异样, 人人都说做贼心虚, 面对他亲口下令害死之人的儿子, 他竟能做到一点也不动容,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江淼道,而且他还特意给裴澈和自己赐婚,明摆着就是想要出口气。
如果当年真的是他害死裴澈父母的话,他还需要使这种恶心的手段报复回来吗?更何况,最初的时候,皇上是有意让裴澈娶公主的。要是他是裴澈的杀父仇人,那他怎敢把仇人之子放在身边呢?驸马可是要经常面圣的。
“说不定他认为此事十分隐蔽,旁人决计是不可能知道的。”裴澈听他分析,心里也有些动摇,可是除了皇上之外,还有谁会想要害他的父亲呢?
江淼撑着下巴,眼睛转了几圈,说道:“也有这种可能,他的动机是成立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回去调查一下这块腰牌和这把配剑的主人是谁。只可惜腰牌被锈腐蚀了,要不然的话,真相早就查出来了。”
“腰牌是宫中统一配发,宫中每换一批人,腰牌都要收回保存,再重制一批发放下去,为的就是怕有人拿着作废的腰牌肆意进出宫廷。”裴澈说道,他拿起这块腰牌仔细端详,“若是交还时有遗失,宫中必会记录下来,到时候只要想办法查看一下,就知道此人到底是分到哪一宫的侍卫了。”
“那这把剑呢?也是发的吗?”江淼的视线移向另一边的配剑,这把剑看起来平平无奇,似乎随处可见。
“此剑就是寻常之物,宫里发放的配剑亦有标识,包括剑身的铸造都与其他剑支不同,若是用宫中之剑杀人灭口,很轻易就能查出来。他们要作恶,定是特意买了新的,好掩人耳目。”
江淼有些遗憾,这具尸体发现的太晚了些,不然凭着这剑找到打造之人,肯定也能问出些情况。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眼带疑惑,似乎在寻找什么。
裴澈见了,略一思索,便知他在找什么。
“你可是在寻那具尸骨?”
江淼眉眼弯弯:“知我莫若你啊,我就是找那个呢。放哪儿去了?”
裴澈脸上浮起微微笑意:“你不怕?”
“开玩笑,我堂堂男子汉,哪能怕一副尸骨?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裴澈听他又在说自己听不懂的话,只默默将这个词记在心灵小本本上,只待以后再问。当下他只解释那具尸骨的去向。
“你是说,你已经让人把他运到梁京去给仵作验骨了?”
“嗯,虽然查不出此人身份,但体长、年岁和大致的特征应是能看出些的。”裴澈说道,这具尸骨是重要的证物,他必是要找妥帖的人保管的。
“嗯,希望那位仵作本事大些,这样回京之后就有线索了。”江淼说完,打了个哈欠,看来刚刚那杯冷茶对他来说并没多大的作用。
裴澈又笑了,温柔地说:“去休息吧,我再坐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