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他们已经略过不提,梁平帝也应该装作不知道这茬粉饰太平。可他无法放任身边有此自作主张之人。那人以前可以为了他暗害朝中栋梁,往后,说不定也会为了别人暗害于他。
凡是当了皇帝的,谁没点疑心病?当下梁平帝就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决不允许身边潜伏着一支未知势力。
“你们但说无妨,无论此人地位有多特殊。”梁平帝道。
见两人不说话,梁平帝又强调了一下:“朕决不追究你们的冒犯,君无戏言,”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江淼也就没什么好瞒着的了,他痛痛快快地把贤妃密谋招揽,招揽不成便要杀害裴世杰夫妇的事说了出来。不过这其中,他隐瞒了赵维与贤妃的亲事以及贤妃心中另有他人的事情。
不过,单就前面那些,就够梁平帝生气了。任他之前如何猜,都没想到此人会是他后宫的女眷。贤妃自入他府中以来,一直温婉示人,让他颇为放心。
只是前两年出了安柔和裴澈那件事后,梁平帝觉得她治宫不严,冷待了她许久。后来见她没有抱怨,又帮安柔重新找了一个佳婿,他这才不生气。除此之外,贤妃还帮他生了六皇子与九公主两个孩儿,平日里去到她宫里,俱是一派母慈子孝,和乐融融的情景,乍一听闻,她竟做出雇凶杀人之事,要他怎么相信呢?
江淼看梁平帝这副又惊又怒又不可置信的样子,忍不住想叹气,都说了他不会相信,干嘛就是要听呢?
梁平帝经过短暂的震惊后,情绪稳定下来,他毕竟见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了,也不至于失了分寸。
“你们说贤妃便是当年另一支人马的主使者,你们可有证据?”
江淼摇头:“圣上,如果您要书面的证据,我们自然是没有的。但如果你要找人证的话,那城东的富商赵维便是。当年去劝说裴澈父亲这件事,就是贤妃让他去办的。他们是姑表兄妹。”
“赵维?来人啊,去把那赵维给我带进宫来!还有,陪着世子夫人回去忠国公府一趟,把那些口供都给我拿来。另外,把安王也请进宫来,就说朕有事吩咐。”梁平帝一声令下,众人不得不照做,宫人们分做三路人马,同时从宫里出发。
“裴澈,你过来,与朕手谈一局,如何?”在等待的过程中,梁平帝命人摆了棋局,让裴澈陪他下棋。
“是。”
裴澈应声后走过去,发现摆在面前的居然是一局象棋。
“冯师痴迷此道,朝中大臣们自然心向往之,朕也有些好奇,便跟着学了。没想到确实有几分趣味。”梁平帝主动解惑。
裴澈点头称是,他外祖父确实很喜欢象棋,如今朝中已难遇敌手,他有时候便会穿便服到街巷中,寻那桥洞树底下的老头下棋。
民间下棋,喜欢赌注,大部分时候,他外祖父都能赢个十几二十文,再添点请大家喝茶,偶尔也会被他人的神之一手赢回去,下起来倒比在朝堂之上有意思的多。
二人对着棋盘你来我往,谁也没有仔细斟酌,基本上都是意随心动,想到哪步就下哪步。
“将!”裴澈将棋盘上的炮移至马后,绕是梁平帝身边还有许多棋子也无济于事了。
梁平帝哈哈大笑:“朕下棋多日难逢敌手,没想到你今日轻易便打败了朕。”
裴澈笑而不语,这内里的缘故,谁人不知呢?
一局棋罢,该来的人也都来了。梁平帝命人撤下棋盘,重新坐到了上首位置,把赵维叫了进来。
“你便是赵维?”
赵维扑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回圣上的话,草民就是赵维。”
“听说你与贤妃有旧,是她的姑家表兄?”
赵维战战兢兢地点头说道:“草民之母,确实与贤妃娘娘之父是亲兄妹。”
“既然是内亲,就起来回话吧,不必拘束。”梁平帝面容温和,似乎之前的气全消了。
赵维忙道:“多谢圣上抬爱,草民不敢。”
“有何不敢,起来回话。”
“谢圣上!”赵维爬起身,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上去十分弱小可怜。
“你可知朕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赵维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
“哦?你这般举动,到底是知,还是不知?”
赵维说道:“回圣上的话,草民……本来不知,但看见裴世子站在这里,便……便明白了。”他偷眼看了看不远处面沉如水的裴澈,猜到他可能是掌握了某些证据,才将此事禀告圣上。
“既然如此,那你便将当年那件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赵维咽了咽口水,他上次告诉裴澈时,就已经想到今天了,只是不想,居然是皇上亲自审问。他提起精神,将之前对裴澈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大胆!!”梁平帝猛得一拍桌子,听完赵维说的话后,他才知道原来之前江淼还有所隐瞒。那贤妃并不是为了他才派人去招揽裴世杰的,她分明只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就连当年曾恋慕过的人都能下狠手。
赵维一惊,以为他在说自己,立刻吓得浑身颤抖,又跪了下去:“草民罪该万死,还请圣上恕罪。”
“来了啊,先把他带下去!”对于此人,梁平帝暂时还不知如何处理,但此时此刻,他确实不想见到他。
江淼站在殿外等待传召,忽见里头带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赵维。赵维似乎没看见他一眼,双眼无神地被带走了。
听到公公传话,江淼赶紧往里走。一进殿内,便将手中拿的这些口供呈递了上去。梁平帝黑着脸一张张翻看,看到最后,喟然长叹道:“原来当年之事,还有这么多隐情。只是,朕翻来翻去,都不曾发现有亲口指认安王便是幕后主使的口供,这是怎么回事?”
“回圣上,此案中,程开化是个关键。只是他的老家距离梁京有数千里的路程,一时难以确认。而安王外家,吴家一脉又俱皆流放,无法询问清楚。当年清楚此案内情的,唯有安王。”裴澈说道。以安王如今笼中之鸟的身份,他也不怕会打草惊蛇,反而他更希望能刺激安王狗急跳墙,到时候利于他们掌握证据。
梁平帝一时有些骑虎难下,此案证据未明,他如果贸然传唤安王前来问话,倒显得他是为排除异己,不折手段了。还不如按裴澈之前所说,先让他自己调查清楚,再来决断。
只是,此时安王已经在偏殿等候了,若是就此让他回去,明天不知又会传出什么流言。
裴澈见梁平帝一直沉吟不语,仔细一想,便知他心中顾虑。他上前一步,道:“圣上,还请您让安王出来与我对峙,一切后果,都由裴澈一人承担。”
“即使被人以诬告为由参你一本,也无关系吗?”
“只要当年之事真相大白,被参一本又何妨?即便是丢了这官帽与爵位,臣也是认的。”
“好,既然如此,朕便允你与安王对峙。”梁平帝看着眼前的裴澈,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两人同样俊美,同样刚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