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不想喝……”凌子夜又说,“明天一定。”
“不可以。”任祺安一把拽掉被子,把药端到他面前。
闻到那股味道就快呕出来的他立马躲闪开,又被任祺安揪回来扣住肩膀,强硬道:“喝。”
他瘪瘪嘴,突然就服软了,接过药利落地一口灌下去,啪一声把碗放回床头柜,撇过头没再说话。
“怎么了?”任祺安看出他不高兴了,但一直以来他也不是个任性的,不该会因为喝个药就发脾气。
凌子夜摇摇头,躲开了他要搂过来的手,自己下床换衣服,任祺安便拿起药碗:“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凌子夜没应,任祺安也很快出了房间,端着餐盘回来时,凌子夜又窝回了床上,抱着腿发呆,见任祺安进来才慢吞吞挪到餐桌旁边,看着眼前翻着花样做的饭菜,又没有什么食欲。
“公会的那些孩子怎么样。”凌子夜拾起筷子象征性地吃了几口,问他。
“还行,都是经过筛选的实验体,请来的老师都说很聪明,前几天去参加乔森入学考试的几个孩子也都通过了,排名都还不——”
“我是说性格怎么样。”凌子夜打断了他,“他们都是特别的孩子,会排斥或者欺凌别的孩子吗。”
“当然不会,虽然有的吵闹,有的有些怪癖,但都是好孩子。”任祺安说,“问这个干什么?”
凌子夜放下筷子:“我想把小椋送过去。”
“那个脸上有…的白孔雀小女孩?”任祺安问。
“嗯。”凌子夜说,“之前送她去过外面的学校,结果因为脸上的疤被欺负了,没几天我就把她接了回来。”
“我家的孩子,我一直想的都是只要健康快乐就好,倒也不是非要她学什么东西,就是想她能交几个同龄的朋友而已,没想到这么难…”
“没关系,你放心送过来就是,我会帮你看着。”任祺安说,“有时候小孩子年纪小,反倒还没能学会尊重关怀别人,但公会那些孩子都早熟,他们懂的。”
凌子夜点点头,任祺安看他没有再把筷子拾起来的意思,问他:“不吃了?”
“嗯。”他有些疲惫地扶上额头,“你慢慢吃。”
任祺安想让他多吃点,又担心他是真的没胃口吃不下,便说:“不想吃就别吃了,晚上要是饿了再吃点。”
夜幕低垂时任祺安和他一起去了后山的露天温泉池,天气寒凉,水面蒸腾着雾气,洇入依傍在周围的花树。
凌子夜手臂疼的时候是一种生冷的疼,裹着暖贴或者泡在温水里会舒服一些,但老是泡一会儿就犯困,一个人过来不太安全,只有任祺安陪着才会来。
任祺安把他抱到腿上,他靠在任祺安怀里,轻得像一片羽毛。
“看到游客拍的宋典在酒吧驻唱的视频了吗。”他说,“阿斯兰德的技术真是很精巧,没人能看出来他弹琴的手是条机械臂。”
大家虽然分散各地,但还是会时不时在群聊里分享自己的最新动态。
“我哥也经常会去那位朋友的庄园看宛蝶,潘纵月还问我当时不让他打宛蝶的主意是不是就为了我哥……”凌子夜脑袋搁上他肩头,“其实我就是觉得他心思花,不放心让他和宛蝶一起而已。”
“所以你放心你哥。”
“我当然放心了,他一直都很喜欢宛蝶,只是不说。”
任祺安笑笑:“你跟你哥倒是一点不像。”
一直以来凌子夜的喜欢都英勇又恳切,刚去到虎宿的时候恨不得每天跟他说一遍“喜欢您”,现在反倒说得少了,不怎么说喜欢、也不怎么说爱。
因为时至今日,有些事情已经不必说了。
凌子夜没说话,任祺安又问:“想他们么。”
“……有一点。”凌子夜说,“但只要他们在外面平安开心,也挺好的。”
现在凌子夜身体不好,没办法四处晃悠,但有时看看他们的近况仍然觉得很满足,因为从过去到现在,他们能自由快乐一直都是他的愿望。
只是偶尔,凌子夜还是会有些想念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或许是以前孤独惯了,现在就喜欢热闹。好在鬼冢也有这帮孩子陪着他,而响尾作为把手上的事情全都分下去了的大闲人,有时候比任祺安还要来看他看得勤些。
“他们也希望你开心。”任祺安说。
“我开心呀。”凌子夜挂住他脖颈,“除了你走的时候。”
“那等你过完生日就跟我一起走。”任祺安说,“你这边的事情我慢慢帮你处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但你可以放心。”
他没同意,也没反对,只是嘴唇从任祺安颈侧磨到唇角,任祺安托住他后颈反吻住他,另一手扶着他腰。
现在任祺安是一改以前毫不留情的作风,不论自己忍得多难受都会为他做足准备,动作也够轻够缓,但时间就拖得更长了,有时候看他反倒比以前更累。
明明水已经足够热了,但他仍然能清晰地分辨出更灼人的滚烫,他跨在任祺安身上扶着任祺安的肩膀,长睫落下的阴影轻颤不止,胸膛的水珠像淋漓的汗,在他被蒸得微红的皮肤上浸出晶莹的水渍。
“累吗。”任祺安问他。
“没关系…”他伏到任祺安身上,任祺安的手摩挲过他后背的一道道伤疤,还是忍不住难过,但没说什么,只是拥紧他。
…
任祺安用毯子裹着他抱回房间,晚上还要吃一次药,任祺安下楼去厨房,许蔚然把药端给他,说:“家主真是每天喝不完的药,好在他喝药爽快,那么难喝的药都面不改色喝下去……”
“……?”任祺安满脑子问号,“爽快?”
“对啊,不像响尾,您也知道他发病要注射一种针剂。前阵子他过来住了一晚上,闹得翻天都不肯注射,把房间里东西都给砸了,那个alpha好声好气哄了老半天他才听话。”许蔚然瞥了眼满脸诧异的任祺安,“家主也跟您闹呀?”
“那倒也没有。”任祺安说,“但爽快也谈不上。”
许蔚然笑:“很正常啊,就像鬼冢送出去的那些孩子,在学校老师都夸听话懂事,回到家对着我们这些亲近的人就会耍小性子,干什么事都得哄着。阿朗给家主送药他都是二话不说就喝了。”
“噢,倒不是说他和阿朗不亲近,只是和您终究还是不一样的。”许蔚然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