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向下,莫青发现今天的苏尔亚没像往常一样套着普通的短袖和外套,白衬衫的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下面是一条西裤,皮带将衬衫摆勒出阴影,因为是在室内,大家都没有穿鞋,莫青想起在门口见到的一双锃亮的皮鞋,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教授的,这样看来,肯定也来自苏尔亚了。
难怪今天大家脸上都笑哈哈的,莫青这下也笑得喘不过气,手里失去粘性的胡须怎么也贴不回去,就这么半挂在苏尔亚的嘴唇边,在众人的笑声中,他的脸可见性地红了一个又一个度。
“他们笑我就算了,”苏尔亚看见莫青眼角都笑出了眼泪,又想为他的高兴而高兴,又为自己的滑稽样而忸怩,语调不自觉地就委屈了起来,“你也笑我。”
“我不是笑你呀,”莫青笑着放弃与假胡子的斗争,“怎么了嘛,你今天有什么重要的活动吗?”
“他每天清闲得要死了 ,能有什么重要活动。”教授也来掺和一脚,“我真是笑够了,从来没见他这样过,你猜他一来就问我什么?他问我——老师你看我今天是不是比以往成熟?我笑话他,他还跟我借眼镜戴一戴,我这儿可都是老花镜......”
原来是因为这个。莫青笑着笑着声音就小了下去,没错,昨晚是他嫌弃苏尔亚是个幼稚鬼的,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出了门,贴上假胡子,穿上西衬,甚至还要借眼睛戴,就是想让自己看起来稍微成熟一点。
莫青不吭声了,小孩子没眼力见,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了教授的金边眼睛,拉着苏尔亚的膀子就要往他脸上戴。
“你不觉得成熟了一点吗?”苏尔亚戴上眼镜,眼睛被虚晃得睁不开,说话越来越委屈。
“好看的,”莫青将眼睛拨到鼻梁下,笃定地说,“成熟。”
一场笑话下来,苏尔亚撕掉了脸上的假胡须,因为莫青对他说,他还是喜欢清爽一点的脸,有胡须看起来邋里邋遢的。
师娘留了两人一起吃晚饭,还特意端出了精酿的raksi,配上辣的水牛肉和咖喱鸡肉蘑菇,一顿饭下来,醉意很快就化成了莫青脸上的酡红。
“这酒刚喝感觉没那么烈,”莫青和苏尔亚肩并肩走在路上吹冷风,“结果越喝越上头,越喝越醉,跟日本酒有的一拼。”
“日本酒?”苏尔亚专注地看着莫青眼下扑闪扑闪的睫毛阴影,重复道。
“我以前跟同事一起吃日料的时候喝过,不过还是这个好喝。好喝的酒都危险,因为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醉。”
这还是莫青第一次向别人袒露醉酒的模样,以前他很少应酬,也很少喝酒,梁疏爱吃日料,他就跟着去吃过几回,不过他对日本酒的感观一般,所以几乎不会喝醉。
他一直以为,醉酒是对现实世界的逃避,是用酒精打造出另一个心满意足的、可供人沉溺的世界,但他今天喝酒单纯就是觉得很开心。
这份开心不来自于滑稽的苏尔亚,而是来自愿意为他改变的苏尔亚,如果莫青不说自己讨厌胡须,苏尔亚说不定还会真的去留一个。
莫青说话越说越糊涂,苏尔亚买来的手工酸奶都阻挡不住这些零零碎碎的话。
“把你联系的木匠推荐给我,”莫青拍拍苏尔亚的肩,“我真的需要,真的想在雪山上建房子。”
不等苏尔亚回答,他又说:“还有啊,你穿衬衫挺好看的,就是这件的颜色死白死白的,看起来质量不太好,下次我给你挑一件,我挑衬衫眼光可好了。”
苏尔亚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点别的意思来:“你给别人挑过?”
“挑过,挑给了......白眼狼,负心汉......他跟别人说我恶心......那天他穿的衬衫都还是我挑的......”
莫青喝完最后一点酸奶,纸杯紧紧攥在手里,他仰起头,脸颊又变成了红莲瓣,嘴唇上一圈白色的酸奶,酸奶的香甜融进醇厚的酒香里,勾得人昏昏然。
“你喜欢他?”苏尔亚没再装委屈了,他一手搂住莫青的腰,一只手摸上他的脸,想替他擦掉嘴唇上的酸奶,就像莫青替他撕掉假胡须一样温柔。
“不喜欢,”莫青还在闭着眼睛说话,“喜欢个屁啊,喜欢他还不如喜欢你......不是,我是说,你比他好一千倍,也比他值得喜欢一千倍,我昨天就是随口一说,你不幼稚,就算幼稚也招人喜欢,不过今天短暂的成熟也很招人喜欢,嘿嘿......”
话越说越多,越说越混乱,raksi的妙处就在这里,这是苏尔亚跟教授求了半天才求来的,莫青性子冷,就适合用热酒捂一捂。
“那酒怪好喝的,这个酸奶也怪好喝,我跟你讲啊,我上次砸你,不是因为讨厌你碰我......我有一点点被接触恐惧症,你一亲我,我就犯病了......”莫青陡然精神起来,“要不这样吧,我现在做好准备了,你可以再试着亲我一下,我看看我到底有什么感受......长这么大还没接过吻呢......”
“真的?”
苏尔亚低下头。
“真的。”
莫青仰起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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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忙着返校,可能更新会很慢,争取回校后日更几天
第18章
头痛欲裂,四肢提不起劲,莫青从一片混沌中恢复意识,天光明晃晃地映入眼帘,他不舒服地哼了一声,这种头昏脑胀、喉咙酸痛的感觉,好像高反重演,逼得人提不起生气。
又倦怠又躁气,莫青翻了个身,拎过被子还想接着睡,刚刚做了个梦,一打断,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他依稀只记得,那好像还是个不错的梦。
头顶隐隐约约传来呼唤声,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腰,莫青再翻身回来,无情地拍掉那只手。
“老婆,喝一点水再继续睡。”第一次见莫青有起床气,往常异常柔顺的头发现在全部乱糟糟地翘了起来,苏尔亚觉得可爱,被打掉手也没觉得不开心。
“头疼。”莫青闭着眼睛哼道。
“喝一点蜂蜜水就不疼了。”
那点声音忽近忽远,藏香不知什么时候被重新点燃,总算能缓解一点难受,莫青在心里思索,昨晚是干什么了,头这么痛。
教授,照片,苏尔亚的假胡须,然后是喝酒......他想起来了,他昨晚喝了三杯raksi,一种刚喝下去没什么反应,后劲却强得离谱的传统酿酒。然后是回家,酸奶......以及醉酒。
他喝醉了有干了什么吗?越想头越痛,不过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却能够自动浮现,他先是大段大段地剖白内心,他跟苏尔亚骂了很多遍梁疏那个白眼狼,然后还跟苏尔亚说了自己有被接触恐惧症,那是由学生时代的霸凌的产物,最后,他想起自己跟苏尔亚说,你可以试着亲亲我......
昏黄的路灯下,他看不清苏尔亚的脸,却能感受到来自他的呼吸,苏尔亚问了很多遍“真的可以吗”,一直问道莫青自己都不耐烦了,抓住苏尔亚半敞的领子重重地撞上去。
先是牙齿磕在了一起,不过没磕破,就是有点麻,酒香在他们的口腔内来回游窜,不辣,是酸奶的甜味。初次接吻的新手刚开始还是羞涩地、礼貌地你推我往,后面不知道是谁,也许是苏尔亚先深深地吮了一下他的舌尖,连带着下嘴唇,莫青不由自主地软下腰,整个人歪在他的怀里。
等到分开时,莫青已经红了个透彻,他趴在苏尔亚肩上笑了几声,“你看,这次我没反击回去吧?”
苏尔亚的脸也很红,手足无措地揽住莫青,这里毕竟是居民区的巷子里,人多眼杂的,谁要是看见了指定得闹起来,他只好拖着还在耍酒疯的莫青往回走。
“你应该长耳朵,”莫青笑呵呵地去摸苏尔亚的头,“我每次看你高兴的时候就感觉你头顶的耳朵竖了起来,难过的时候就会耷拉下去,你真的好可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