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狗欺负我。”苏尔亚指控道。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晚上吃完饭,罗山终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闻到了家里的饭香,摇着尾巴颠着小碎步跨过门槛,一只跟它体型差不多大的拉布拉多犬骤然冲了出来,对着它就是一阵狂吠。
在加德满都圈地盘混大了的狗,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委屈,立刻就换上更激烈的犬吠声吼回去,把刚回来的洛桑吓得只能躲在门口。
“罗海,坐下!”莫青按住狂跳的太阳穴火速出来劝架。
罗海不甘心地坐下了,罗山听不太懂中文,莫青只好用现搜的尼泊尔语叫罗山坐下,一转头,看见苏尔亚正对着罗海扮鬼脸报下午的仇,又无可奈何地用中文嫌弃他“你幼不幼稚”。
苏尔亚做得端正:“你应该说,老公,坐下!”
最后还得是莫青大着舌头讲了半天的家庭伦理关系,强迫两狗一人握爪言和才结束这忙碌的一天。
“家和万事兴。”莫青满意地点头。
好像真的是有了一个小家庭,养了两只狗就是养了两个小孩,莫青分罐头分得有一点不均匀它俩就得打架,孩子上床父亲就会不满,日子逐渐变得和加德满都的气温一样热。
莫青白天陪着苏尔亚满城地跑,这头那头地找上好的玉石料子,晚上就拖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看他打磨抛光,不忙的日子里,随处逛一逛商场和夜市,莫青给苏尔亚挑衬衫,苏尔亚就给莫青品鉴出酸奶最好喝的手工酸奶铺子。
这样的生活慢到莫青有大把的时间抬起头数夜空中的星星,手绘标本集上没多少标本,却多了很多个各种角度的苏尔亚的速写。他们体会到的不仅是当下的每一秒的惬意与舒适,还有光明柔和的未来带来的希冀。
六月将至,雪山顶的雪水化得很快,河流也湍急起来,等到罗海完全适应了在加德满都的生活后,莫青和苏尔亚也要正式开始雪山之旅。
“羽绒服,登山鞋,氧气瓶,电池,相机,地图,应急药物,手电筒......”莫青细致地清点好所有的物品。
“Dharapani,Chame,Lower Pisang,Manang,Kangsar,Tilicho Base Camp,Yak Kharka,Tatopani,Pokhara......”苏尔亚报出一长串莫青听都听不懂的地点名。
简而言之就是安纳布尔纳大环线(ACT),这条路线相对而言交通便利,看到的人文景观也多,循序渐进地往上爬的路程不会轻易引发高反,毕竟苏尔亚实在太怕莫青一个蹲起,又一头栽倒在雪山上。
“我还没有那么傻,”莫青红着脸反驳,“同一个错误不会犯第二遍。”
苏尔亚追着他喊:“没事啊,我救你多少遍都可以。”
定完计划后,他们跨过阿妈在门槛前画好的曼陀罗花,选了个好日子一起去猴庙拜佛。大片大片的经幡和青烟将所有心愿都烘托得虔诚,远处的雪山沉静得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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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连山都么爬过,查阅资料好痛苦,比我学专业知识还痛苦
第28章
“你这请的地陪,真不错,服务这么到位,是不是花了不少钱啊?”
一个看起来跟苏尔亚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国男生趴在椅背上问莫青。他们距离ACT的出发点还有一半的距离,大巴停在休息站里等着有需要的人休整归来,像莫青这种被苏尔亚或是向导包办一切的游客,就还是坐在车上闲聊。
莫青收回目光,看着这张熟悉的东亚面孔,忽然笑了:“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地陪?”
“啊,不是吗?”男生吃惊地张大嘴巴,“我看你俩一上车,他就各种关照你,口音也挺怪的,应该是加德满都的当地人吧。你看,他现在还帮你去买热咖啡,感觉花多少钱都值了。”
不是热咖啡,是热茶,莫青在心里小声纠正,这一路颠成这样,喝咖啡的话迟早得晕车。但面前这个男生一副热心且羡慕的模样,莫青便问道:“你也想请?那为什么没有请呢。”
“啊......”男生撇撇嘴,朝后仰道,“没钱嘛,穷游。”
没钱确实是最实诚的理由,但如果请的向导不仅收游客的钱,还强占游客的身心,这就说不过去了。莫青拉开一点窗帘,看见苏尔亚突兀地立在人群里,正低着头跟商贩找零钱,他认真的时候眉毛紧紧地压住眼睛,浑身都是收敛不住的躁气。
海拔两千米的山还是青色的,绿绒质的草无穷无尽地向远处延伸开,天光是这样好,埋头啃草的羊只都时不时地抬头看两下天,苏尔亚买了一塑料袋的柑橘,一转头,看见莫青正隔着车窗玻璃朝他笑,躁气瞬间一扫而空。
他快步跑上车,将手里的纸杯和柑橘一股脑儿地塞在莫青怀里。
“柑橘是应季的,”他的鼻尖洇出了点汗珠,眼睛像透光的糖玉,“应该会很甜。”
“很贵吧。”莫青自觉代入游客身份,问道,“我要给你多少钱呢?”
“给钱?”苏尔亚愣住了,“你为什么要给我钱?”
莫青还没来得及解释,前面的男生又拖长了声音说道:“啊——好羡慕啊。”
苏尔亚不明就里:“什么?”
“没什么,”莫青反握住他的手,话抢在前头,“你走的也是ACT环线吗?”
“啊对,”男生点点头,“忘了介绍我的名字,我叫周秦。”
“我叫莫青,”莫青拉了拉一头雾水的苏尔亚,“他叫苏尔亚。”
大巴换了吉普车,Besisahar的出发点还要往上再开一段路程,不知道这算不算缘分,周秦居然也在,苏尔亚刚刚缠了一路问莫青和他到底聊了什么,莫青就是不肯说,所以他一见周秦就把莫青蛮横地抱在了怀里。
周秦的笑容顿时凝滞在嘴角,“嗨”才说了半截,屁股下面像是坐到了什么不舒服的东西,一会儿就往边上挪一下。
“那个,位置还是挺大的,你俩应该不用那么挤。”周秦尴尬地指了指身边的空位置。
苏尔亚冷漠地瞥了一眼他,继续搂着莫青的腰不肯撒手:“不用。”
顺着马沙阳蒂河往上流开,大约到了傍晚才抵达瀑布边上的民宿,半高不矮的三层小木屋依山而建,暖光从门窗里倾泻而出,像是撒了金粉的光制的瀑布。莫青闻到了很久违的,矿物质水和泥沙混合的清冽气息,当然还有最刺激口水的饭香。
一趟吉普车最多只能载十个人,莫青搭的这一班应该是当天的最后一班,车上不乏身材魁梧、看起来像刚荒野求生回来的欧美游客,他们将行李都搬回定好的房间里就下来餐厅吃饭,人挤着人的,只能见缝插针找座位。
“你们白天到底在聊什么?”
苏尔亚端来两份炒面,莫青的那份特意去了青豆,外加双倍的口蘑和胡萝卜。
“没聊什么啊,”莫青用叉子卷好面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就随便聊聊,都是中国人嘛。”
莫青的变化他自己可能看不出来,但苏尔亚却能真切地感受到。以前莫青吃炒面、咖喱这一类容易抹到嘴上的食物,都是吃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失礼,现在吃得满嘴都是油都没什么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