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罗山呢?”
“有百家饭喂它,饿不死的,在加德满都,狗狗一直都是神明的象征。”
“那你这个大狗狗呢?”莫青笑着捏住苏尔亚的脸颊,“给我摸摸头,你就是我的神明。”
苏尔亚立刻乖巧地低下了头,跟莫青撒娇:“老婆多关心关心我......”
谁是谁的神明其实并不好说,当苏尔亚在眺望东方时,曾一度认为他从大簇大簇的尼泊尔香青中看见的莫青,也是天降之神,从此他平白无聊的生活变得有声有色起来。
结果一直赖到罗海在房门外急不可耐地用爪子用力地扒门缝了,莫青才笑着推开还想往他身上压的苏尔亚。他走到衣柜前,弯腰从里面取出几套衣服扔在床上。
“喏,早就给你挑好衣服了,完全按照你的尺寸来的。”
苏尔亚没看衣服,眼睛一直盯着莫青的脚踝和脚背,在内心肯定,老婆的脚还是涂上红色指甲油才更好看。
换成了莫青的主场,苏尔亚就要被他抓住手腕穿梭在市区的街道里,只是由于苏尔亚长得过分突出,走哪儿都要成为焦点。
“我都不敢把你带出来了,”莫青跟他说,“怎么办啊,把你关家里只给我一个人看吧。”
“也行,”苏尔亚欣然点头,“我可以做饭洗碗遛狗,包老婆满意。”
莫青一想起他第一次进厨房做出来的糊掉的炒饭就脸黑,遛狗也是,罗海的脖子差点被他勒断掉,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报复。
“算了算了,”莫青赶忙推翻这个想法,“你还是陪我去赚钱比较好。”
苏尔亚的脸和身材最值钱,正好莫青以前跟一家模特公司合作过,藉由他的引荐,苏尔亚很快就被注意到了,签了个短期合同之后,连签证都有了着落。
从此苏尔亚就要每天去练形体,对着闪光灯和摄像机凹姿势,莫青刚去围观的那会儿差点笑岔气,但是渐渐的发现他适应了下来,好像也有了点成效,有时候莫青都不用细看,一眼望过去,最挺拔的那个就是他。
那天莫青照旧去探班,新来的摄影师出了点差错,临时换上莫青掌盘,边上的工作人员全在起哄,说是情侣搭档,事半功倍,下班记得请大伙儿吃饭。
莫青听得心里一惊,一记眼刀立马飞到苏尔亚那里,等回到化妆室架住他的脖子逼问道:“你趁我不在跟他们瞎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苏尔亚没带美瞳,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委屈中带点狡黠,“我就是跟你打电话的时候,被他们偷听到了。”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问我怎么英年早婚了。”
“然后你就说老婆是我?”莫青哭笑不得。
“对。”苏尔亚郑重地点头。
化妆师先跑了,匆匆扔下一句“莫老师你帮我给他卸妆哈”,就一头扎进了八卦堆里,造型师扒着门框想偷看,被莫青发现后也跑了,半途喊一句“别把衣服和饰品弄脏了”,他们这才发现到他们此刻的姿势有多暧昧。
苏尔亚笑了起来,和煦的阳光洒满普罗大地,他趁机去亲莫青的嘴唇,把黏糊糊的唇膏弄得到处都是,锁骨上也沾上一点,亮晶晶地泛着光。
“他们都给机会了,”苏尔亚拖住莫青的腰把他抱到桌子上,额头抵着额头,“老婆给我亲一会儿。”
莫青浑身都热了起来,攀住苏尔亚的肩,在一阵一阵的喘息中小声训斥他:“明明今天早上出门前已经亲过了。”
苏尔亚油嘴滑舌:“多亲亲感情更好。”
“那今晚请客你买单......”
“我的钱不都上交给老婆了吗?”
苏尔亚的钱确实被莫青一分不剩地要走了,不过背后的原因莫青却先选择了保密。快入夏的时候莫青的旅游摄影集顺利开售,并且还获得了业内业外不少人的夸赞。
旅游向来都是一场扪心自问的历程,在出发前,要先想好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旅游途中总会碰见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层出不穷的意外。意外对于莫青来说,只是生活擦出的一点绚烂的火花,他也相信命定的运数,相信从今往后,无论人与人之间隔着的是平原还是天堑,抑或是高峰,他都能坦然面对。
梁疏送的那本简媜亲笔签名书也被莫青卖掉了,包括老家的拆迁房,等到时机成熟之时,他告诉苏尔亚,他已经准备好了在雪山上建一座房子。
苏尔亚鼓励地亲吻莫青:“老婆在哪我就在哪。”
地点选在莫青未完成的EBC线路中的一站,海拔约为四千米,夏天是草原,冬天雪可达尺深,手续由苏尔亚来办,莫青负责设计,又奔波了半年,大约在年底的时候民宿彻底完工。
两个人一同在木门上挂上铜铃,罗海兴奋地一边打喷嚏一边跑来跑去,还有个玉雕的尼泊尔香青,莫青也放在了前台,民宿里的每一处无不透露着主人对于生活的热爱。
又一年年初,民宿开始对外营业,江应春是第一个来关照生意的游客,她提了大包小包的尼泊尔买不到的零食和用品,怕他们忙,自己一个人跑到加德满都接来了洛桑和她阿妈。
洛桑已经成了个大姑娘,说话不再咋咋呼呼,看莫青的时候腼腆得不行,莫青故意逗她,找到以前她写的那些信,围聚在火炉前一板一眼地念给大家听,把她羞得抱着罗山罗海埋耳朵。
可能是前期的宣传足够到位,一开春,莫青的生意就好到不行,大厅的火炉劈里啪啦每个熄灭的时候。
但是要说生活是否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其实也没有,莫青习惯在早上先和苏尔亚接一个绵长的吻,然后再打开窗户透气,看见满目的山和雪,整日整年地心情舒畅。
变卦当然也有。不知是那一天,杜尔找上了门,他剃掉了山羊胡,莫青一时间都没认得出来,不过他说话的腔调倒是一点没变,傲慢又自夸。
“父亲走了。”他对苏尔亚说。
于是民宿就短暂地交给阿妈了几天,他们回去加德满都参加火葬仪式,听杜尔说,家里现在一团糟,从上至下所有人都在为遗产争得头破血流——这不是假话,确实出了人命。
苏尔亚觉得无所谓,他和莫青能来参加葬礼就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高高的木架在河边堆成一座塔,火焰从白色的衣角窜开,浓烟里,围观者的表情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算盘。
不过这次逝者身上的首饰没有被偷走。
“天都被染黑了。”莫青小声叱责这种落后的葬礼仪式。
“那我们回去?”
苏尔亚握住莫青的手,人群最外围的他们一同转过身,往河水奔逝的反方向行走。
回到山上,推开木门,铜铃叮当作响。背后山与山相依,门前人与人相守,此去,此去经年,千山万水,永不相离,生老病死,永不相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