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辛免只有母亲,但却要比他幸运太多太多了。
那时候,每当苏釉露出那种眼神来,路桥总是会悄悄握住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然后苏釉就会偏过头来,对他甜甜地弯起眼睛,好像已经对过去彻底释怀。
路桥也会因此觉得开心欣慰,两个人往往会忍不住相视一笑。
那时候路桥知道,也理解苏釉的感受。
可现在,当这种鲜明的对比如此血淋淋地横亘在他眼前时,他却只觉得自己心头犹如压了一块千斤巨石般,沉重到让他无法呼吸。
他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苏釉羡慕地看辛免时,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又或者,过去的那一幕幕,是不是又重新浮上了他的心头?
路桥不知道。
但他却知道,如果重新再来一次的话,即便苏釉已经对过去的一切释然,但他却不能。
永远不能!
“哥,”辛免在习题上写了几笔,又忍不住重新抬起头来,“我听说你想把其中一个孩子接到家里来?”
“嗯。”路桥沉沉地应了一声,带了一点隐约的鼻音。
“我就说吧,”辛免立刻神气了起来,“不好好擦干头发是会感冒的,你看是不是?”
路桥看他一眼,默默将漫至鼻尖的酸涩压了下去。
他没解释什么,只是说:“确实有这个想法,但他有合法的监护人,还要周末和他的监护人谈过之后才知道能不能顺利把他带回来。”
“咱们家这么好。”辛免眼睛亮了亮,“肯定没问题。”
又乐观地说,“以后我们家又多了一个小孩儿,更热闹了。”
路桥看着他现在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地想起过去,他和苏釉最初见面时的关系,不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上一次,辛免对他产生感情,应该是初中时候的事情。
他的情绪一般藏不了太久,所以给他写情书时,顶多开窍儿也就半年的时间。
这一次,路桥不打算任他将这种情绪继续发酵下去了。
他不会任路潍州再伤害辛免母子,但也得找合适的时机对辛免和他母亲做出更好的安排。
他看了看自己握笔的手,虽然线条流畅十指修长,但十岁就是十岁,这只手离一个成年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还相差太远。
在他这个年龄,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很多事情还只能取巧。
“对了小桥,”他正垂眸沉思,又听辛免道,“就算家里新来了别人,你也不能喜欢别人超过我。”
路桥抬手揉了揉眉心,略带了些无奈:“知道了。”
又说:“写你的作业吧。”
*
周末,周叔驾车,再次去了旧街。
这次来开门的仍是苏釉,他手里握着那只断了条腿的木头人,看到路桥后,略显戒备的眼睛里迅速便晕出一点喜悦的笑意来。
“哥哥。”他叫了一声,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让路桥不自觉就想到了他们的团团。
路桥立刻就弯下身,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又将手里握了一路的汽车人玩具递给他。
除了在苏釉面前,他从未这么讨好过任何人。
而现在的讨好则更显急切,像是恨不得立刻就抚平面前小孩儿心底满满的伤痕一样。
苏釉愣了愣,眼巴巴看着红银相间的汽车人没敢伸手。
太好了,也太新了。
这样的东西,他总觉得和自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拿着。”路桥温声道,“哥哥还有很多,回头我们一块玩儿。”
“真的可以吗?”苏釉问,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眼睛那么大,抿紧唇的时候那双眼睛便显得十分柔软。
让路桥很想亲过去,像亲吻团团一样。
但路桥什么都没做,只重重点头:“当然。”
苏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将快要有他一半儿高的玩具抱进了怀里,乌黑的眼睛垂低,弯出好看的弧度来。
“谢谢哥哥,”他说,“哥哥对柚柚真好。”
桑晴跟在路桥身后,听着他童言童语地说话,也忍不住心软的弯下腰来,在他柔软的发顶揉了揉:“小朋友,你爸爸在家吗?”
“嗯。”苏釉重重地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犹豫,他让他们进来,小声道,“我爸爸还在睡觉。”
“没关系。”桑晴说,进去环视了房间一周,又问,“你吃早饭了吗?”
苏釉犹豫了下,才慢慢摇了摇头。
他们家是从来不吃早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