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路桥当年也不会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是一对神仙伴侣般恩爱的夫妻了。
更不会一直以为,只要有父亲在,母亲就一定是幸福的。
这件事情上,别说是路桥,就连看了一辈子人的桑庭竹最后都被瞒了过去。
其实最初也不是没有端倪的。
当时路潍州穷尽一切手段追求桑晴时,桑庭竹夫妇并不看好。
只是后来路桥外婆去世,桑庭竹和桑晴都受到了巨大打击,而桑庭竹在这世上也就只剩下了桑晴一个亲人。
他一切都以女儿的感受为先,才最终对这桩婚事让了步。
婚后许多年里,一家人风风雨雨地走了过来。
路潍州对桑晴一直如恋爱时那么体贴温柔,况且后来又有了路桥,桑庭竹才开始真正试着接纳了他,并把商泰的一些权利让渡给他。
只是谁也没想到,正是因为权利的不断让渡,才为他自己的宝贝女儿招来了灭顶之灾。
路潍州和洛颀逼死桑晴,又趁桑庭竹年迈经受不住打击之际,将商泰彻底据为己有。
……
路桥安静地坐在他父母对过,漫不经心地吃了点他外公带来的甜点,压下心底那股恶心感。
随后他一言不发地起身,拎起玄关架子上的几个购物袋上了楼。
袋子里装的,都是他和桑晴为苏釉选购的衣物和日用品。
他第一次从苏家出来时就已经很想买了带给苏釉了,但最后还是先压了下来。
他对苏怀民的印象很不好。
所以在他面前,他情愿多做一点保留,以免他看出自己对苏釉不同寻常的感情,将来反而会拿苏釉来拿捏他。
到时候再想让苏釉到路家来就很不容易了。
路桥一路上到二楼,沉默着进了自己的卧室,将东西仔细地装进了柜子里。
一片安静中,楼上的敲敲打打声隐隐约约传了下来,路桥的动作顿了顿,不觉抬头往上看了一眼。
桑晴的动作很快,已经在让人准备三楼的卧室了。
路桥选了和以前一样的位置,靠近三楼楼梯口那间卧室留给苏釉,而他自己仍然住原来那间,隔壁连着书房。
不过,苏釉现在还小,虽然现在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住在旧街那套老房子里,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害怕。
如果他害怕的话,那么他们可以暂时住在一间房间里。
路桥微微仰脸,唇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
苏怀民应该是真的上了心。
三天后,他就联系了桑晴,说已经对旧街的适龄儿童做完了登记工作。
当天下午放学时,周叔驾车,路潍州夫妇一起去学校接了路桥和辛免,几人一起去了旧街。
苏怀民今天倒是很清醒,身上也没什么酒味儿。
只是苏家的客厅太小了,一行人踏进去,就恨不得人挤着人转不开身了。
苏釉更是一只手扯着苏怀民的衣角,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来,大眼睛眨呀眨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他这时候还很爱很爱苏怀民。
即便苏怀民一走就那么多天,即便家里只留下十块钱,但是无论多冷多饿,苏釉都还是爱他的父亲的。
对他而言,父亲就是他的天,也是他的地,是他无论何时何地看见了,就算害怕也会生出依赖之情的存在。
他从不会往坏里想自己的父亲。
就算后来,苏怀民越陷越深,喝醉了就拿他发泄,对他施暴,他也没有真的恨他的父亲。
如果没有后面,十岁那年发生的那件事情,他了无生意地一刀刺进自己心口的话,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真的恨苏怀民。
他表面上很冷,心确实又热又软的。
苏怀民给了他一分的暖,即便是无意识的,但他都会牢牢记着,并抵消掉他所有的不好。
“柚柚过来。”路桥这会儿看不得他那样依恋地扯着苏怀民的衣角,便蹲下身来笑着对苏釉招手。
苏釉闻言,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他从苏怀民身后走出来,怀里还抱着那个对他而言十分巨大的汽车人玩具。
他换上了上次桑晴带来的新衣服。
天蓝色的小外套将他的脸衬得格外白,眼睛格外黑,笑起来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好好看啊哥,”辛免在房间里找不到坐的地方,忍不住团团转了几圈儿,这会儿看见苏釉,他终于停了下来,抱着书包跟路桥偷偷咬耳朵,“好像我在超市里看到的那个最好看的玩具娃娃。”
看苏釉走了过来,他便闭上了嘴巴,和路桥一样,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来。
“哥哥。”苏釉看着比前几天精神了许多,眼睛都是亮的。
“爸爸这几天在家陪你,很开心对不对?”虽然不愿意,但路桥知道他确实是在为这个开心,有些不太情愿地问。
“嗯。”苏釉用力点头,眼睛又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