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俺也想吃。
第36章
还是个黑夜,屋里没开灯。
段顺平躺在床上,夹着一床被子仰着头喘息,呜咽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被人掐着脖子挤出来的,含着些求不得的痛苦,和饮鸩止渴的欢愉。
汗越流越多,腿根突然一阵发酸,他有了预感,另一只手抬起来,五指很用力地盖在自己脸上,他的手并不是直接贴到汗湿的面颊,而是隔着一堆衣服,衬衫、西裤……
紧挨鼻尖的,是条内裤。
窗户没关,微风推开轻薄的纱帘送进一阵幽香,是桂花,气味相当馥郁,却没能敌过屋内清淡的独居石香气。床上的人躺在最黑暗的角落,眼里含着热泪,用力的把所有布料严丝合缝地贴近自己,好像这样就能假装压在身上的不是没有温度的衣服,而是衣服的主人。
“少爷,少爷……”段顺的T恤胡乱地堆在胸口,白皙瘦长的两条腿绷得过分笔直,像是和什么东西在角力,几秒后,他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几秒,随着一声低低的、餍足的叹息,脚背松了下来。
楼梯间的灯“啪——”被摁亮,段顺从屋里走出来,手肘挽着几件质地昂贵、但略微发皱的衣服。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从温励驰房间下来时,“顺手”帮他亲爱的少爷处理衣物。
从四楼下到楼梯间,停留一段时间,然后再去洗衣房,段顺对这套流程已经十分熟练,每次回屋的路上和自渎期间他都不会开灯,因为知道自己做的是坏事,见不得光,做完了,重新变回正常了他才有亮灯的勇气。
段顺往一楼走去,眼眉低垂,脸上是劳力活动过后特有的、疲倦的宁静。由于某个天知地知的原因,温励驰的衣服现在他都是亲自洗,干洗机上的数字不断变动,他的喉头突然涌上一股恶心感。
是化疗药物的副作用,他这是第二个疗程,医生告知他,越往后,症状只会越明显。
段顺捂着嘴,冲到了旁边洗小件衣物的盥洗池边,一弯腰,立马吐得死去活来。化疗病人胃口都不太好,他今天一整天就喝了早上一口粥,本来胃里就没什么东西,连带着胃液,这下全吐了出来,再直起腰来的时候,眼红了,手脚也软了。
干洗机低低地嗡鸣着,洗衣房四面通透,左右上下全是透明的大玻璃,沿着玻璃墙壁,段顺慢慢滑坐到了地上,头太晕了,身上汨汨地出着汗,他撑着额头,想歇会儿,一歪头,眼皮很疲惫地挣扎两下,人事不省了。
再醒来,是在医院,迷迷糊糊的,段顺觉得背上有阵凉意。睁开眼,他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他猜大概是医院,因为到处是白的。股缝里正有什么东西绵绵不绝地流出来,温热,粘稠,不一会儿变得冰凉干结,就好像他变成了个泉眼子。可他终究不是,他是个人,病人,身体里的水会枯竭,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发热,再这样下去,还没病死,先要脱水了。
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艰难地扭过头,抬手,想按铃喊护士,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倏然瞪大了眼睛。
一只手远的地方,温励驰正趴在他边上睡觉,两只手互相枕着,修长的手指就搭在他枕头边。
段顺的心突突跳起来,有点儿惊喜,又感到慌乱。惊喜的是温励驰竟然亲自陪他的床,慌的是那堆衣服,那堆他蹂躏过的衣服,他赶紧回想,是洗了的吧……
温励驰睡得很熟,段顺不太想吵醒他,开始试图自己呼唤护士。他伸长了手,不知道是躺的位置太靠下,还是没力气,死活都够不到床头那个铃的电话线。
轻轻喘了两口气,段顺收回了手,没办法了,他转头盯着温励驰的侧脸看了看,半晌,伸出手,大着胆子扯了扯温励驰的耳朵。
温励驰果然被他捏醒了过来,眉毛是皱的,睡得很不好的模样,一身家居服,看上去应该是陪了他很久,保守估计大概是昨夜就在这里了。
段顺心里发软,既感动,又有点紧张,怕温励驰责怪他。
他已经准备好认错了,温励驰一抬头,看了眼表,又看向他,声音有点沙哑,问第一句话居然是:“好点了吗?你昏了一晚上。”
那么温柔,段顺感觉像在做梦,他连动作都不敢大,很慢的点了点头,说:“好多了。”答完了,温励驰还是一直盯着他,他有点别扭,悄悄别开了头,低下头问:“少爷你送我来的吗?”
“不然呢。”温励驰责怪道:“低血糖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昨晚陈叔检查卫生,看洗衣房亮着,走进去看了一眼,你说不定昏头昏脑就死在那儿了!”
“陈叔?”
“之前……”温励驰停顿几秒钟,“之前陈叔对你态度不好,是因为我生你的气,他在我手底下,当然是看我脸色做事。陈叔为人其实不错,你别怪他。”
“我知道,我知道的。”段顺连连点头,“我谢他还来不及。”
“谢不谢,怎么谢,等你能下床再说。”温励驰道,“大晚上跑去洗衣服,我看你要先治治脑子。”
段顺脸一红,心虚的左顾右盼起来,这是个单间,没有床帘,犹豫几秒钟,他小声请求:”少爷,你能出去一下吗?我,我可能需要换一下裤子。”
温励驰理解了一会儿,下意识往段顺下半截被子瞥了一眼,颇嫌弃地站了起来,秋分了,他穿一件米色薄针织衫,下摆皱得不像样,被他信手捋了捋,隔得老远,说:“拉身上了?大便,还是小便?”
段顺赶紧摇头澄清,怕温励驰丢下他就走,“没!没有,都不是!”
“那是怎么了,热出了汗?”听到不是排泄物,温励驰松了口气,又靠近过来,作势想看,弯腰捏住他的被角。
“别!”段顺虚弱地瞪大眼睛,还没说完,被子已经被掀开了,一股冷空气钻进来,乱糟糟的被子下,他几乎光着的两条腿,和两腿中间,风一吹,凉飕飕的。
温励驰低骂一声,迅速放下了被子,空气里有股淡的几乎闻不到的劳丹脂香气,来源,是那床被子下的人。他受到了很大惊吓,退开两步,无措地发怒:“不就是个低血糖吗,他们怎么给你把裤子剪开了!”
低血糖和脱裤子之间当然没有因果关系,没人给他解释,但温励驰自己马上回过了神,是因为流水,才脱的裤子,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医护人员当然没时间一点一点扒衣服。接下来的话,或许他自己都觉得难以言表,压低了声音,怪罪地看了段顺一眼,“你他妈的不是beta么,怎么流这么多……水……”
“这个病就是这样的……”段顺难堪得想自杀,这辈子,他真是什么丑态都被温励驰看尽了,两只手紧紧掐着被单,他别过了头,“我哪还算个beta,b不b,o不o的,我就是个怪物。”
“再敢说一句倒霉话试试,”温励驰花了几秒钟接受了现在的状况,一扯裤管,又坐回他身边,“老子花这么大精力给你治病,你就用这种精神状态回报我?”
“对不起,”段顺马上道歉,没什么诚意,“你先出去吧,好吗,我求你了。”
温励驰盯着他倔强抿着的嘴唇看了两秒钟,恍然间,突然有些懂了段顺为什么急着赶他,他这个小仆人脸皮比纸还薄,大概率是羞的。无动于衷地“哦”了一声,他站起了身来,原地站了两秒钟,没有任何预兆的,朝段顺突然倾下身,横一只手到段顺身下托起了那道瘦薄的背脊,另一只手则握住段顺腋下和胸前一些部分,抱孩子似的,把段顺整个儿提起来,靠在了床头。
段顺完全没意料到他会来这一手,惊呼了一声,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脖子边上,埋怨一句“你要干嘛呀。”
像被挠了痒痒似的,温励驰的心尖儿突然颤了一下。
那是股他很熟悉的异样感,在一个多月前出现过,在时隔五年,段顺再次伺候他洗澡的时候,在他的房间。
他的心飞快地跳起来,感到一阵古怪又怦然的甜蜜,但他和段顺,开玩笑,他和段顺之间怎么能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他感到一阵恶寒,赶紧呵斥一声:“还敢乱动?”还企图用虚张的声势摆脱这股绮念,“当心我把你摔下去。”
温励驰的力气大段顺是知道的,面色一苦,果然马上老实下来。
帮助段顺坐稳后,温励驰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他重新坐回去,抬眼扫一遍床上脸颊绯红的病秧子,“有什么好怕丑的,该看不该看我也全看了。”这时候不必再强调了,刚才已经足够尴尬了,但他就是重提了起来,很恶劣地,盯着段顺,也不知道是想要他给出什么反应。
段顺装死不做声,紧闭着眼睛,睫毛抖个不停,扇子似的,他又说:“你天天看我,我就看你一回,你就吃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