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都跑了三年了我才打算去找,还说什么责任感,”莫正华说着苦笑了一下,幽幽地说,“说实话我觉得自己真的不配当个男人,现在才下定决心做这件事,已经迟了太久了。”
“荒唐,你简直太荒唐了,为了一个男人,置莫家的家业不顾!你......”莫夫人说着头一晕,血压接着上来了,急忙被秘书扶着坐到沙发上。
莫夫人手哆哆嗦嗦拿出速效救心丸,在秘书的帮助下含了一口,半晌才顺过气来,锤着胸口失声痛哭。
“我和你爸为了能够培养你当个合格的集团接班人,费尽了心血,你怎么可以这样辜负我们......”
“莫总,你还是给老夫人赔个不是吧,有话好好说,别气着她老人家,”秘书一边帮老夫人拍着背顺气一边劝道。
“妈,有时候我真的不清楚,在你们眼里,我到底算什么?”莫正华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睛,双眼满是血丝地看着捶胸顿足的老夫人,“我已经三年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一直失眠,感觉已经快到了极限了,再这样下去早死的肯定是我,你说不定就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他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可是这些,你从来没有关心过。”
“是不是当一个集团的负责人,就注定了亲情寡淡,可你们明明只有我一个孩子,却连最基本的亲情都让我感觉到缺失。”他说着有些苦涩地弯弯唇角。
“你在说什么,你从小到大,我和你爸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到你身上,你居然还觉得缺失,你到底想要我们怎样?”莫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莫正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心平气和的姿态去跟老人家说话,“我只觉得您在乎的,只是我是不是娶你指定的女人当儿媳妇,是不是和你看重的女人给你生了个孙子,是不是管理好了公司,我个人的喜怒哀乐从来不重要。”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在你眼里,我只是你达成这些愿望的工具,根本就不是你儿子。”
“可是你坚决不娶欣儿,我们也已经妥协了啊?”老夫人颤巍巍地看着他,“你还想怎样,难道真想给我们娶个男媳妇回来,你让我们在其他董事面前老脸往哪里搁?”
“我这辈子,难道一定要为你们的面子活着?你们有面子了,那我的幸福呢?谁在意过?”莫正华握紧拳头,有些激动地看向她,“我活到三十多岁了,却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现在还要为了你们的意愿,连爱的人都不能选择在一起?人生有多少个三十多年?”
“怎么就只是为了我们的意愿我们的面子?当一个总裁不好吗?”莫夫人急切地解释,“你出生就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从来不缺,受最好的教育,上最好的学校,成长为一个最优秀的集团接班人。”
“这些是任何一个普通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莫夫人摇头叹息,痛心疾首地说,“你没看到外面工地上搬砖的,垃圾桶里拾荒的,他们一辈子都是过得什么日子,你真的是太不知足了。”
“是,我知道,我比那些人命不知道好多少,”莫正华丧气地点点头,“可是就因为出身好,我就连最基本的自己选择爱谁的权利都没有了吗?那再好的出身再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意义?”
“抱歉妈妈,”他说着疲惫地捏了捏眉间,“我不想在浪费生命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把自己禁锢在这间办公室里老死,如果你觉得对我失望的话,你可以当我死了。”
“你!好,好,你想要自由,想要追寻自己的幸福,可以,”莫夫人看到自己儿子仍旧冥顽不灵,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他说,“你的一切都是莫家给的,你想离开,就不要带走莫家的一分钱,莫家从此和你再也没有关系,我倒要看看,你离了这个总裁的位置,离了莫家怎么活!”
莫正华没有想到莫夫人说话会那么重,他怔愣地看了母亲半晌,脸色发白,他闭了闭眼睛,“妈,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原来在你眼里我也一直只是莫家的傀儡罢了。”
“我......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看不起你,你......”莫夫人也觉得自己说话说重了,想要挽尊,却被莫正华打断。
“或许,离了莫家,我真的就是个废物,”他哼笑两声,幽幽地说,“可是我不甘心,我突然很想试试,没有你们我究竟能不能活下去。”
“不过,不带走莫家的一分钱是不可能的,”他抬起头,有些无语地看着莫夫人,“妈,你们精心培养了我二十多年,难道就觉得不仅培养了个废物还培养了个蠢货?我自己当总裁的时候刷的业绩赚的股份我为什么不能拿走?还一分别拿走,想让我净身出户,你答应,我浪费的那些脑细胞可不答应。”
“你......”莫夫人指着他又开始哆嗦,她突然觉得这个一直以来听话的儿子要反了天了。
“股票我已经套现了不少了,”莫正华接着说,“不过为了试试我有没有活下去的能力,我决定不到万不得已,我尽量不动那些钱。”
“你这个逆子!”莫夫人又忍不住痛哭怒骂。
“对,我是逆子,”莫正华认命地点点头,自嘲地笑笑,“不过逆反期到三十多岁才开始,我真的算是终极妈宝男了。”
“您要是觉得培养我培养的失败,可以让我爸再努努力生一个,从新开始培养一个听话的傀儡,”他腆着脸建议道,“到时候你就可以像慈禧太后一样垂帘听政了。”
莫夫人,“......”
第六十九章 街头画家
莫正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是莫夫人哭天抢地的声音,简直余音绕脑,久久不绝。
一个母亲,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再矜持优雅,可是在从小养大的儿子面前,一定会原形毕露。
母亲真的是个情绪上来了就会歇斯底里的人。
说实话,自从长大以后他很少让母亲动怒,甚至从小到大,为了不让母亲动怒不停地妥协一些东西,就算是现在,能和母亲吵这么一架,他心里也是心有余悸。
他感觉自己像个马戏团里从小到大拴在柱子上的大象,就算是长大了有力气挣脱那条锁链了,可是那无形的锁链也始终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现在他终于有所突破,虽然可笑的是所谓的突破是反抗了自己的妈妈。
他站在办公大厦门口,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简直觉得无官一身轻。
回头看看身后的这座钢筋水泥的庞然大物,禁锢了多少人的一生,如今,他决然地从里面走出来,去追寻属于自己的人生。
不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毕竟在一般人看来,放弃一个集团总裁的位置去追寻虚无缥缈的爱情,八成是脑子进水。
可就算是脑子进水那又怎么样,最起码,这一刻的决定是他自己做的。
他的人生,未必需要那么多的运筹帷幄,他只需要可以独自决定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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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城市街头的广场上,出现了一个穿着普普通通的休闲服,背着画板身材高大的画家,他只拉着一个行李箱,走到哪里摊子就摆到哪里,靠给人画一张张的肖像画换取微薄的一日三餐。
每天,他在给别人画肖像之余,都会画下记忆里时夕的样子,时夕安静地坐着的样子,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样子,窝在沙发上浅眠的样子,开心的样子,难过的样子,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却仍然历历在目,随着一次次的笔触在记忆里反复浮现。
摩挲着画纸上那个灵动的青年,连肌肤都开始饥渴的思念那人温顺柔软的身体。
时夕,时夕,可能我决定做的太晚,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你。
可这些寻找的过程,对我来说,已经是心灵上的救赎。
抛却了集团总裁这个金光闪闪的身份,他才知道做一个普通人,甚至一个普通的毫无根基的流浪画家的生活有多么辛苦,想要简简单单赚一顿饱饭有多不容易。
有的顾客很好说话,有的却一张接一张的画,却始终没法让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