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召其实没回天星娱乐开会,昨晚晚饭后,他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叶黎继弟的微信。
【梨梨他弟(挺亲):宋老师,请问您这两天有没有时间,我妈妈想和您单独聊聊天,不知道您这边方不方便?[礼貌]】
继弟的妈妈?也就是叶黎的后妈余夕女士?宋召有点奇怪,不知道余夕单独找他想聊什么。
叶黎说这位后妈是个很好的人,而且他看得出恋人很敬重这位后妈,这下宋召不由紧张起来,知道自己这是要提前见家长了,还是单独一个人!
他约了今天早上,聊完他正好可以去赶中午的飞机,但因为那位继弟特意强调是“单独”,宋召没敢和叶黎说,就撒了个小慌,说自己早上要先回公司开会。
和余夕约好的地点是一家在北城很有名的茶楼,待他来到包间,见余夕已经入座了。
宋召不动声色地深吸了口气,挂上完美的微笑,“余总,你好,我是宋召,梨梨的男朋友。”
余夕并不是个严肃的富家太太,相反,她看起来不显老,人也很随和。宋召记得他哥说过,这位还是商场上的女强人,因为能力强,所以在叶氏董事长那儿,余夕这个儿媳,是比亲儿子更受器重的存在。
两人聊了聊家常,余夕又问了几句宋召的工作情况,以及小情侣相处的近况。待氛围已经缓和,余夕才终于切入了正题:
“我听说,我们家梨梨暂时不希望双方家长知道你们已经挑明了身份对吧?”
宋召点头,“对。”
余夕顿了顿,试探道:“你应该也还不着急吧?”
她听说那晚的事情后,是真的担心宋召会因为这事和叶黎闹矛盾。
宋召听得出她的担忧,笑道:“我不着急,我们俩都有好好规划自己的生活,在这方面,我听梨梨的。”
余夕松了口气,坦诚道:“今天把你叫出来,主要就是担心这事。其实梨梨不想见家长,不是因为不够喜欢你。”
宋召认真道:“余夕阿姨,您放心,梨梨跟我说过小时候的事,我知道他心里有道坎儿还没迈过去,我会好好陪他,不会逼他做什么的。”
得知叶黎已经跟对方说过小时候的事,而宋召的态度看上去也是真的理解叶黎,余夕欣慰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就絮叨起了旧事: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梨梨的时候,他才六岁,小小个的,特别可爱。那时候我和他爸刚结婚不久,奉老爷子的命,准备把梨梨接回叶家。”
余夕回忆起曾经,发现时间居然一晃过了那么久了。
她本来是个富家小姐,母亲早逝,父亲再娶,谁料家道中落,她就这么被自己的继母推去和离过婚的叶家少爷叶承联姻,继母企图以此来挽救余家的产业。
她本来是不愿意的,但那个时候身不由己。偏偏叶承曾经是学画的,长得也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艺术家的气质,从未谈过恋爱的她,倒还真的和对方看对了眼。
说是联姻,但也阴差阳错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所以婚后生活一直很和谐,而她自己也有经济头脑,在事业上干出了一番天地,在自己有资本有底气后,她毫不犹豫地和想继续吸她血的余家断了关系。
余家怎么也不会想到,叶氏董事长愿意和一个走下坡路的家族联姻,并不是觉得叶家和余家能强强联合,而是单单看中了余夕这个商场上的潜力股。
婚后,余夕察觉得到叶承有“心比天高、眼高手低”的毛病,据说叶承的上一段婚姻就是因此告终,但她的性格比叶承强势很多,倒镇住了这位富家公子,叶承从不敢跟她吵架。
“其实去青罗巷的那一路我都特别紧张。”
余夕笑着抿了口茶,“当时一直在胡思乱想,要是梨梨不喜欢我怎么办?要是他以为我是个恶毒继母怎么办?”
“我自己就被不靠谱的继母坑过,所以我在想,要是梨梨愿意当我的儿子,我一定要对他特别好。”
宋召有些动容,他说道:“梨梨不愿意回叶家,其实不是因为您。”
余夕叹了口气,“我知道,叶家俩糙老爷们太不靠谱了,我要是梨梨,我也不愿意。”
“我记得那时候刚好遇上梨梨放学,他爸就进小楼里跟梨梨的外公商量,梨梨背着书包回到家,还没进家门,看见他爸来了,居然抓着书包带子就溜了。”
余夕摇了摇头,“当时看着,真的觉得又可爱又心酸。”
“我偷偷跟了过去,发现他抱着书包坐在一颗大树下开始写作业,乖得不得了,我越看越喜欢,当时真的很希望他能跟我回家。”
但是拥有一个无敌可爱的孩子这件事,被她丈夫给搅黄了。
那年的余夕跟小叶黎道明身份和来意后,发现小叶黎居然一点都不排斥她,当时她真的很高兴,可就在她准备邀请小叶黎跟她回家时,小叶黎却先一步开了口:
“我不去爸爸和爷爷那。”
小孩子的声音稚嫩清脆,一张本应该是天真无邪的脸,余夕却发现上边过早地出现了惆怅这种情绪,而且她注意到,小叶黎用的是“去”,而不是“回”。
“爸爸不喜欢我。”小叶黎垂下了眸。
余夕看得心都揪紧了,她蹲下身和小叶黎视线齐平,急着想安慰小朋友两句,可小叶黎太懂事:
“阿姨,你不用哄我,我是个拖油瓶,爸爸好久之前就不喜欢我了。”
余夕至今还记得那时自己复杂的心情,那天回到家,她就骂了叶承一顿,越骂自己却越难受,看丈夫那对小叶黎无所谓的态度,余夕也知道,不把小叶黎带回来,其实才是正确的选择。
回忆里的画面渐渐消散,余夕收回目光,看向桌对面的宋召,“你知道那天我遗憾地打道回府的时候,叶黎跟我说了什么吗?”
宋召不言,耐心地等她继续说。
“那么小小个的孩子,拽着我的袖子,仰头问我:阿姨,你在那里会不会不开心?”
余夕说着鼻子一酸,“我说不会,我在叶家过得很开心。然后梨梨就笑了,那还是我第一次看他笑,他对我说:那你以后也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呀。”
“我知道,他跟着他的亲生父母过了好几年苦日子。”余夕没忍住,抽过一张纸巾抹了抹眼泪,“他肯定经常看到家长在吵架,所以担心我跟了他爸,也会不开心。”
那是她人生中,头一回有人关心她开不开心。
家里还富裕时,父亲日理万机,从不嘘寒问暖。后来家道中落,父亲和继母转头把她推出去联姻,就连和她产生了感情的叶承,更多的也只是关心她物质上是否能满足,不会刻意去关注她的情绪高低。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纯粹地祝福她往后都能开心快乐。
“所以在我心里,梨梨就像我亲生的孩子一样,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当年那个小小的孩子,也永远占据着我心里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