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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 2)

“谢谢您,我没事,还有多久到?”

“快了,过了这个红绿灯就上山了。”

十分钟后,许迟川捂着肚子下车,一脚深一脚浅爬上山顶。

路边小草结了层薄薄的露,带着湿泥沾染雪白球鞋,野花遍地,小雏菊格外耀眼。风从林间过,留下满天沙沙脚步。许迟川刨开脚下灌木往更深处方向前进,直到无路可去,在荆棘丛前停下。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里应该就是和穆时海一起搭帐篷野营的地方,如今杂草丛生,丝毫不见旧日痕迹。

“崽崽,”回忆里明亮鲜活的小少爷英眉俊眼,犀利修长的眼温柔了一片橘红的天:“以后每年都和哥哥来这儿跨年,哥买最大的烟花放给你看。”

扭头下山,不许自己再看这场物是人非。

下一个地点,江北二中。

“李老师,”许迟川站在门口给高中班主任打电话求救:“保安叔叔不放我进去,您来救救我?”

“怎么突然回来了?”直到进办公室李屿准还是一脸惊喜:“学校放假了?”

“没,今天没课,”许迟川把路上买的果篮放在桌上:“就回来看看您。”

“还是我们小川有孝心,”李屿准拿起历史书和杯子送他出门:“你先逛逛,我还有课,晚上老师请你吃饭。”

“您去吧,我自己逛逛就行。”

毕业已经快两年,白墙白砖的教学楼高大依旧,楼道里每个班门口都贴着激情高亢的豪言壮语,办公室随处可见排队等着问题的学生,不注意还会撞到匆匆小跑抓紧时间回教室做习题的小孩,上课铃一响,嘈杂鼎沸的楼道瞬间鸦雀无声,后门永远有一张班主任大脸贴在小窗上。

出了教学楼一路往右,第一任校长的雕像安静伫立在莲华广场前,表情肃穆却慈爱。

“崽崽你看,”每次经过这座雕像小少爷就会毒舌发作:“这一看就是做雕像的吃了回扣,写实派雕成意识流。”

身后行政楼上空掠过一只白鸽,匆匆一眼消失不见,塑胶操场有几个班在上体育课,许迟川站在阶梯上,看着他们被逼无奈跑圈,几个女生偷偷从小门溜走,进小卖部买冰棒和奶茶。

不是开放的季节,知味楼旁的樱花树一片光秃,每年四五月份起风时,满树纷纷扬扬,下起一场极美的樱花雨。

“你钱够不够啊,”穆时海眉头紧皱,担心他钱不够花饭吃不饱,死拉硬拽强拖着人往饭卡里充了好几百:“多吃点,哥哥昨天抱你感觉比上周轻了。”

男生宿舍在后山顶,上坡两旁大片蔷薇盛开,爬山虎细细密密缠满外墙,路上有男生拖着行李一路气喘吁吁,许迟川停下脚步,眼前生机勃勃的绿,视线里一片模糊。

高中两年半,他从来没有自己拖过行李。

“许迟川!”烈日曝晒炎炎,穆少爷顶着满头大汗扛行李箱,后背沁出一片湿热,边走边骂一旁咕嘟咕嘟喝营养快线的男孩:“你就不能少装点东西!要是我哪天有事儿来不了,这么热的天你中暑了怎么办!”

后山小花园是情侣约会圣地,参天树木环绕,枝繁叶茂挡住教导主任视线,曲径通幽处远眺,夜风微凉,抬头繁星苍茫,身边恋人青涩。

他和穆时海只上去过一次,毕竟周围都是一男一女的配对,他们两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突兀。

下午四点才从学校出来,给李屿准发消息说自己还有事,下次再和他一起吃饭。转身拦住一辆出租,奔向最后一个地方。

“师傅,”一天滴食未沾的男孩弯腰痛苦捂着肚子,嘴唇失去血色大片苍白:“去二十三中。”

一脚油门启动,中年司机顺手丢来一个小面包:“小帅哥,吃点东西吧,你肚子响得跟放炮似的。”

二十三中在江石区老城,一到下午就开始塞车,整条马路堵得水泄不通,司机烦躁长按喇叭:“这他妈的,又开始了。”

“就在这里下吧师傅,”许迟川掏出钱包:“我走几步也行,前面路口您好拐出去。”

熟悉的建筑,熟悉的街景。

前面那家其貌不扬的米线店他和穆时海去过,左边的公交站他陪穆时海等过车,岔路口的那个大水坑还是没有修好,每次下雨积水车辆开过都会溅满一裤腿的泥浆,穆时海从来都让他走里面,自己挡在外头。

再走十米就能看见学校门口那条长长的大斜坡,斜坡旁的小叶榕还是绿盖如阴,夕阳将每一寸叶络都浸染地满满当当,零落疏离的树影被掉落地上的树叶浅浅遮住。

“崽崽,”那是早上在校门口没有等到穆时海的委屈,被他的小少爷一把抱住,贴在耳边安慰自己:“哥以后都早点来,看见没,就那颗榕树,保证你一来我就在那儿等你了。”

五点半正是初中放学时间,来来往往的小孩穿着同一款式的校服陆陆续续从校门出来,有两个少年扯着书包打闹追逐,一前一后你追我赶,前面那个边跑边回头做鬼脸:“来呀!你抓不到我吧!”

几个小女生站在对面石排边上不停往他的方向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许迟川听见“好帅”“好高”“来找谁”之类的字眼,内心毫无赞同。

我才不帅,是你们是没见过真正帅的长什么样。

整整五个小时,夕阳沉斜到路灯昏暗,小叶榕下清瘦的少年,站累了就蹲,蹲累了就坐下,坐麻了就继续站着,始终没有离开一步。

不敢进去,近乡情怯。

分明哪里都是他,明明哪里都没有他。

第2章 有些人爱一次,已经把一辈子用完了

晚上八点半,沉迷于游戏激烈厮杀中的刘婺被咣咣咣的砸门声惊动,摘下耳机开门,是一张略带紧张的脸:“瞿淮?你怎么来了?”

“许迟川呢?”急匆匆进门却不见踪迹:“他去哪儿了?”

“小川啊?”刘婺一头雾水:“天没亮就爬起来走了,说自己有事儿,今晚不给他留门。”

“不留门?”心里危机感噌噌暴涨,扭头飞奔下楼:“要是回来了麻烦给我发个消息!”

瞿淮一边狂奔一边拨通王医生电话:“喂?王医生?许迟川最近有没有按时找你做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王栩温厚的声音带着点疑问:“他上次不是说重新找了一家么?”

就知道这个小混蛋不会听话去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您,回头我还是带他来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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