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舒看到来人,压低声音道。
萧鹤也往关上的房门看了一眼,大概是明白萧白舒低声的意图,并没有拆穿,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身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萧白舒了然跟上去。
“伤怎么样了?”
萧鹤在自己的房里站定,这才转过身问道。
萧白舒想了下才明白说的是自己的后背,他恢复武功带来的伤势。
刚才楚欲的房间外一直没有动静,以父亲的功力,肯定早早就在外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听到了几成,但自己后背上隐隐作痛的遗留之症,肯定是知道了。
“我现在也不清楚了。”
对萧鹤他倒是没有隐瞒:“原本只觉得夜里隐痛,没什么大碍。但是方才听楚欲说完,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医治。”
“你很信任他。”萧鹤道。
“嗯。他曾经陪我南下,一路诸多凶险,屡次为我深处险境,甚至受了重伤,救我性命,为我排忧解难。”
萧白舒一句句说给萧鹤,然后复道:“我很信任他。”
“比对你兄长还信任?”萧鹤冷不丁发问。
萧白舒愣了一下,想起来陈毅对他几次下了杀手,直言道:“如今是。”
“我听说,你带着楚欲意图逃跑,所以陈毅才对你差点下了杀手,不过还是多有仁爱,为了放过了你们。”萧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铺直叙道:“他在白云山庄闹事,伤了不少人。”
萧白舒的心一揪,沉声道:“他没有。”
“是陈毅要拿他取血做药引,楚欲不肯。”
萧白舒思虑片刻,想起楚欲轻生对他说“不知道怕不怕”的样子,最终决定由自己来透露。
“楚欲跟随我来白云山庄,的确是为了洗髓移骨散,陈毅旧疾发作,知道此事之后,骗我二人上山采药,为他收集洗髓移骨散的一味药引,用来治疗他的旧疾。”
“原本应允回来之后就将药方抄一份换给楚欲。楚欲跟我上天上采了药,回来才得知陈毅还要他拿出自己的心头血做药引。药方的心头血,需是至亲之人才行,至此,楚欲才知道,陈毅就是他的亲生兄长,也是杀了他父母双亲的人。”
萧白舒本以为自己会比楚欲要冷静得多,他能完完整整地讲给父亲缘由,可是话到此处,却已经是眼眶发热。
他抬起头道:“父亲,陈毅亲自派人杀了他的双亲,杀了楚行之和郭清婉,甚至在此之前还抛弃过性命垂危的亲生母亲和弟弟。人到山穷水尽之时,抛弃五岁的孩子和母亲留在大军剿匪之后的腐烂尸里,另谋出路,来了白云山庄,来做我的兄长,我想楚欲不会因此恨他,顶多当他没有这个哥哥。”
萧白舒有丝哽咽道:“但是陈毅追杀到郭清婉和楚行重逢之后的住处,将未死的生母残害,还连坐无辜,甚至还要楚欲的命,我信他,如果不是他还是您的儿子,我又武功尚浅,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萧鹤在听到楚行之和郭清婉的名字时,眉心渐渐蹙起来。
实际上,他一回来就将陈毅关在了房门里,无人能见,也正等着当中盘问。
方才的话,也都是些武林中人传上来的。他作为江湖流传的老前辈,早知道这些不可信,还是拿出来试探了萧白舒的看法。
只是没想到知道这么多旧人旧事。
“楚欲确实是楚行之的儿子。”
萧鹤好半晌才道:“我也是信的。流水剑意,天下无双,若非亲传,没有人能使得出来。”
“我今日原本也是想去问问他父母后来的下落,听你所言,也正好免了明日对他来白云山庄的盘问。”
萧白舒意外道:“父亲不必给武林中人一个交代吗?”
“交代是交代,我会安排好。该多的不会少。”萧鹤道:“楚欲这孩子,性子也像他爹,让他在众人面前这样细细讲来,多半是不肯的。”
“父亲怎么知道?”萧白舒更惊讶了。
萧鹤叹了口气,面上却有些疲惫的笑意:“照这么说,楚欲是后来才有了楚行之这个爹,不过倒是有样学样,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
说到这儿,萧白舒也想起来父亲收养的长子陈毅。
父亲跟楚行之前辈一样,也同样是视如己出。
可陈毅如今长成的模样,他抬头看了看萧鹤,只见原本虽然人到中年,还总是意气风发的父亲仿佛突然苍老了好几岁。
眼神似乎没有焦点,遥遥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萧鹤没有在这些纷乱里过问一句陈毅的所作所为,萧白舒也没有再主动提起楚欲和他的恩怨。
直到萧鹤在书桌前站立了良久,他才想起来,桌前挂着的那幅画,正是百毒圣手的肖像。
不知何时被父亲拿了出来,挂在此处。
也许就是就是今日。
“他是真心想杀你吗?”萧鹤转过身来看向萧白舒。
房间的烛火平平稳稳的燃烧,萧鹤背对着烛光,萧白舒看不出他的神情,但想必谁都不好受。
光是他自己接受这个真相,都是在陈毅的人对他下了杀手之后,才认定。
“你哥哥,是真心要杀你吗?”
萧鹤不知是怕他没听懂,还是说给自己听,又问了一遍。
就站在他的位置上,也是这样的角度,他和陈毅一同跟父亲攀谈过,听着父亲的教导长大。
萧白舒喉结滚动,咽下涌上喉头的情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