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太偏了,伺候的人零星几个,守夜的家仆靠在门边呼呼大睡。
片刻后他关上窗,抱着刀合衣躺在了床上,终于进入了入京后的第一个梦乡。
次日管家来的很早,云成却早已经洗漱完毕,管家推门的时候,他正坐在桌上看书。
管家有些奇,扫了一眼,那书竟然是册廷尉野史。
“要进宫去了吗?”云成把书放下,望了一眼放在枕边的刀,有些不舍。
“马车已经备好了。”管家说:“皇上身体不适,今日不朝了,早些去候着吧。”
云成指了指桌子看了一半的书:“能带着这个吗?”
管家摇摇头。
“好吧。”云成叹了声气,站起身来。
一路上管家提点了一些宫内注意事项,尤其强调了一下等出宫后要先回王府见三爷。
云成一并应下,看起来很好说话。
引领的宫婢像是个哑巴,一路把他带到了勤政殿的门口。
御前侍奉看了他一眼,进去禀告,出来后便道:“十二爷请进,皇上和廷尉大人正在讲话,您进去后在门帘外面稍等一会儿。”
云成点了点头,轻声往里走:“有劳。”
他本以为今天来的够早了,没想到有人更早。
隔着帘望见里面的人影,又听到他的声音,云成下意识的又想摸刀了。
里间靠在小榻上的天昌帝喝完了药,把剩下一点残渣的药碗放回原位,倚着宽厚的书桌道:“坐下说。”
赵宸贺没推辞,坐在宫婢搬来的圆凳上,看着天昌帝说:“皇上脸色不太好。”
“没好过。”天昌帝咳嗽几声,动作间扯出脖颈上一圈旧伤,显得狰狞而可怖,“天气热起来,心窝憋闷更是反复。”
赵宸贺余光扫到候着帘后的云成,拢着袖口说:“实在不行就换副药吃。”
“换了。”天昌帝摆手不欲多说,拿起棉巾帕子擦拭嘴角,“听说你最近往庆城派人,要在馆子里找个什么人。”
“嗐。”赵宸贺毫不吃惊地笑了一下,表情介于正经和不正经之间:“上个月臣去庆城查盐铁,晚上住在澄阳楼,碰到了个人。”
天昌帝也跟着笑了一声:“让你去查贪官,你倒好,还能捎带着琢磨一段姻缘。”
“查到官吏贪污证据之后,臣权衡利弊觉得不必等到三司会审。”赵宸贺表情仍是放松的:“皇上赐先斩后奏之权,臣也就用了。”
天昌帝沉吟道:“斩的好。你下手狠快,庆城官员很长一段时间内应当都会有所收敛。”
“正因为下手太快了,惹恼了很多人。”赵宸贺叹了声气,“庆城官匪勾结太严重,土匪窝没受过这种窝囊气,想要臣的命。”
天昌帝静静的听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吩咐道:“赐茶。”
茶水端上来,奉在赵宸贺眼前。
赵宸贺端起来一口闷了半盏,可见是真渴了:“臣让其他人先回京,自己躲去澄阳楼,借着姑娘的‘闺房’歇了一晚。虚晃一枪,没跟他们硬碰硬。”
天昌帝忍不住露出促狭地笑容来:“这事也就你干的出来。”
赵宸贺低眉笑。
“姑娘既然对你有这救命的恩,你想留在身边也行。”天昌帝收了笑,提点道:“只是馆里出来的,门不当户不对,不能娶做大夫人。否则御史台更要参你。”
根本就不是姑娘,赵宸贺揣着这秘密,面上仍旧是恭顺的态度,毫无心理负担的说:“是。”
“说起庆城,”天昌帝想了一会儿,望向外间,看到了那垂头站立身影,“十二什么时候到的?”
赵宸贺跟着他一块看了一眼,眼里带着笑,语气却平常:“应当是昨日到的。”
天昌帝对这个手握重权的近臣非常倚重,收回视线问道:“你看看给……叫什么名?”
“叫云成。”赵宸贺说。
“云成,这名字一般。”天昌帝道:“你看看给他安排个什么职位先蹲着,回头有更合适的再挪动。”
云成站在帘外,听着他们讨论自己,安排自己。
片刻后,只听赵宸贺说:“十二爷刚回来,不宜放在太高的位置,但也要顾及宗室颜面,不能太偏。户部倒是有个缺口。”
他说话时好似胸有城府,又好似光明磊落,“户部左侍郎品阶不高,也不算低。”
天昌帝静静听着。
云成也静静地听着,祈祷自己不要去户部天天跟人扯皮。
“臣思来想去,”赵宸贺说:“那处挺好的。忙,不太重要,但又不能缺。”
他推荐的职位跟廷尉职权八竿子打不着,天昌帝沉吟片刻,满意地笑了一下:“可以,拟旨吧。”
云成深呼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
第4章
天昌帝清了清嗓子,垂眸喝了一口温水。侯在帘边的内侍轻声道:“十二爷,请进。”
云成低头走进去,老老实实地行礼。
“臣弟拜见皇兄,给皇兄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