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行的马车跟了片刻,在短街的尽头处掉了个弯,顺着来路返回去了。
云成没在意,马车摇晃得他心烦。
他开始想念赵宸贺,虽然离开还不足一刻钟。但是对于抚慰自己糟乱的心和思绪,只要想想他,就会有奇效。
终于,马车在皇宫大门外停下来。
云成下了车,远远地看见沈欢的马车从远方跟了上来。
云成望了几眼,把腰刀解下来,递给守门侍卫,转身进了皇宫。
沈欢紧追了几步,站在他旁边时微微喘着气。
他把一块裹着东西的麻布,递给他:“王爷。”
云成看了一眼,伸出手,接了过来。粗粗一摸,只觉得麻布四角支棱硌手,看大小和分量应当是块令牌。
“倾家荡产了。”沈欢摊了摊手,无奈地露出一个自嘲般地笑。
云成随手颠了颠,收了起来。
“想要认罪书啊?”他随口问。
沈欢看着他。
“考虑考虑放他一码算了。”云成昨日被他威胁了半句,这会存心给他添堵。
沈欢跟他拉开一个绝不显得亲近的距离,冷眼低眉跟在后头。
云成清嗓子:“苦命鸳鸯,也是不易。”
沈欢一顿:“他十四岁就敢欺上媚下,若是成了三朝元老,那……”
“用不着说这些。”云成打断他,兴致又没了,“我随便提提。”
“不算。”沈欢点点头,抬眸跟着他,声音冷得像未化开的雪,“他抢我师父,逼我远去西北,纵容邵辛淳欺我、辱我的时候没想过放我一马,我为什么要算了。”
云成挑动眉梢,没把夜探尚书府时听到的话告诉他,也没告诉他昨夜的对话。
沈欢因此对他保留着原始单纯的恨意。
他再开口时把这些年的唯唯诺诺都扔了:“嘴上说的再好听,邵辛淳做下的事,他也只是不痛不痒地斥责两句。”
他无声嗤笑道:“他自负自傲,从来都没有悔过之心。”
一列宫人前后有序,低着头匆匆路过。
等他们走远了,沈欢才咳了两声,又虚弱起来:“王爷别再提这个了。”
他抄起手,语速慢了下来:“我真听不得。”
大殿近在眼前,云成抬头望了一眼。
他脚下未停,毫不在意:“回去以后,我让人把认罪书给你送过去。”
他耐心比刚刚在马车上时好了一些,许是因为将军令到手,也许是因为赵宸贺把他浑身都填满了,叫他想不了更多。
他人在这里,心还在家,摆手不欲多说:“我答应了何思行,只要他认罪,就放邵辛淳一马。”
沈欢听了他的提醒,许久才轻轻挑了挑眉尖:“好。”
云成没挑他的毛病,也没暗示更多,几步跨上台阶:“你看着安排吧。”
第47章
年关不斩人的条例刚开始时兴没几年, 天昌帝身体不好,格外忌讳这些。
这些日子他不上朝,不理政, 只窝在万年殿。
上奏的折子摞了一人高, 他看也不看丢在一边,吃得更少,睡得更多。
朝中指责声音喧嚣尘上, 先是要他给阁老个‘说法’,然后又挑理说他识人不清, 要犯了重罪的何思行当太子老师。
说到底,还是因为立太子的事情吵。
天昌帝心里明白,愈发郁结烦躁。
他想找个替罪羊,又迟迟下不了决心。纠结之下, 整个人更加憔悴了。
腊月二十九, 天昌帝下令年前斩何思行——这是他做出的第一步退让。
街巷都挂了灯, 夜里的京都被繁华装满, 将四周映得仿若白昼。
沈欢换掉了淡灰色的外衫,应景穿上了银线印花的袍子, 光明正大进了大理寺。
新年近在眼前, 大理寺当值的人增加了一倍, 门边便有八名侍卫扶刀严守, 怕再出一桩偷梁换柱的事情。
何思行关在最里面。
沈欢进去之后环视四周, 不轻不重、毫无意味道:“宽敞。”
何思行看着他,没动。
他穿粗布麻衣靠墙坐,随意地好似这不是牢房, 而是他的尚书府。
沈欢站着溜达了几步, 仍旧没看他:“你在这里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