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说:“你说‘现在不行’,是说,以后可以?”
“唔,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敲定一个时间,于是就可以把你定下来……否则,总觉得你会飘走。”喻容时看着天空说,“就像那片云……”
他伸手去抓云,最终只抓到一团空气。他又说:“开玩笑的啦,如果你感觉不舒服的话……”
“你总是这样,把自己放得很低……因为害怕被拒绝么?”易晚说。
“……”喻容时说,“只是害怕被你拒绝。”
易晚不说话了。好半天后,他说:“好吧。”
“嗯?”
“嗯。”
“真的吗?”
“真的。”
“什么时候呢?”
“在我……找到‘小终’后吧。”易晚有点手足无措,“还有,等我长大了……”
他突然脸红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了后面那半句话。可喻容时却笑了,他说:“好啊,一起躺着看星星。”
他伸出手指:“拉钩?”
易晚盯着他:“喻老师,你好像小学生哦。”
喻容时笑得灿烂,于是他最终还是伸出小拇指,和他拉了一下。
拉钩完成。水泥管下却传来老头的声音:“……在水泥管上干什么?!小孩子才爬的东西……小晚?”
两人俱是一愣,往下看,瞧见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说:“我是少年宫的门卫啊,才不见几年,就记不得我了?”
少年宫……易晚一愣,问他:“我上高中,就好久没去了……”
老人倒是愣了愣,一副有些疑惑的表情:“你、你忘了?”
“什么?”
“少年宫早就关闭了,在那次事故之后。”
寡淡的声音响起,就在易晚的背后。易晚转头,看见戴着黑框眼镜,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就坐在他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
“做好了准备,就来找我吧。”少年伸出手,比了个电话的姿势在耳边,“在你准备好一切后。”
“……”
“你还有一件事没有处理完,不是么?”
易晚伸出手时,那少年就如来时一般无声地消失了。他的手只触碰到空气。
就如喻容时在他背后,也伸出了手,想要触碰他单薄的脊背,却收回一样。
“易晚?”
“易晚。”
“……先去一个地方吧。”易晚说,“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
从少年宫附近去极客吧,麓山疗养院在它的必经之路上。易晚一直看着窗外,于是也在车子路过麓山疗养院时,看见了门口的池寄夏。
少年戴着棒球帽,呆呆地站在门口。易晚路过他时,把车窗摇了下来。
“我正想找你呢。”池寄夏说,“我刚打电话给你叔叔说,你的手机修好了。他说你在学校寄宿,要周末才能过来拿手机。”
易晚从车上下来,和他一起坐在麓山疗养院前面的长椅上。池寄夏问他:“你为什么今天没有去上学。”
易晚反问他:“你为什么站在这里。”
两个人都沉默了。
天空中又有乌云聚集。池寄夏坐在易晚的身边,手指绞着,像是足指被缠住、被自己绊倒的白色蜘蛛:“我啊……”
“嗯。”
“拿到了影帝,退圈了,能够和自己的家人在一块……但我很焦躁,总是很焦躁。我觉得,我还应该去做什么。”
“嗯。”
“池序和妈妈都和我说,我只需要放心地做他们的孩子就好了。他们什么都会给我安排好的,会保护我。但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池寄夏喃喃道,“比如我觉得……这里,应该住着一个人。她在等我去救她。可是我查遍了所有名录,他们都说,这里没有那个人。”
“你在这里,不开心吗?”易晚问他。
“我很开心。但我又没有那么开心。”池寄夏说,“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是什么事情呢。”
易晚在树下看见了苍白少年的影子。他发色很浅,有着和池寄夏相似的面孔,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那种神色,足够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他看见了,喻容时也看见了。喻容时从车上要下来——风越来越大了,逐渐有摧枯拉朽之势,麓山疗养院里黑影幢幢,向他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