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个活死人在广场上逡巡。薄绛只看了一眼,就关上了门。他背靠着门,对几人说:“好,现在到七楼了,你们打算怎么办?看起来,我们完全没有绕过这里的可能。”
众人看向池寄夏。对此,池寄夏只是耸耸肩道:“我都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刚刚系统扫描到了,那边就有一条可以走的小路。薄绛,你过去点。”
说着,他打开薄绛身后的门,向着门外走去。易晚看着他向前走的身影,突然意识到,安也霖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池寄夏一起向前走。
“你们……”
“我早就说了,该让这些练习生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顶流。”池寄夏说,“喂,身为男主,不会这点‘天命所归’的自信都没有吧?这可是一场即将持续三个小时的精彩演出呢。别担心我们,我们有主角光环呢。”
“操。”易晚听见薄绛说。
“女士们!先生们!”池寄夏已经走到了练习生广场的另一边,远离易晚他们所在的房间的位置,“晚上好!”
一百多个活死人齐齐向他看来。
池寄夏咧开嘴一笑:“你们的皇帝来了!”
“靠,我就知道你……我就说我猜到了。”同样跑到另一角的安也霖骂道,“就让我来试试看你们和傅总谁跑得比较快吧!”
接着,他对着易晚大喊:“易晚,跑!”
活死人咆哮着向他们冲过去。这两个人的身上不仅有活人的生机,还有“主角气运”的香甜气味。池寄夏凭借爱豆的身体素质,左跑右跑,并还在持续嘴贱:“哟哟,我还以为我在海棠市呢?一百多个男的追着我跑?这是什么好事?”
“操,你们……”薄绛骂了一句,道,“你们有诱敌的策略吗?!白痴!听我指挥!”
说完,他对易晚道:“易晚,你快走。”
“这下楼下的活死人也要被他们吸引过来了。”丁别寒僵着脸道,“虽然说这是唯一的策略,但没有参加过无限流游戏的人,素质就只有这点……池寄夏这种,估计活不过第一场游戏吧。算了。”
他烦躁地加入了他们。
易晚来不及发声,因为喻容时已经拽着他的手臂,果断地往着唯一的出口跑去。蓝桦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也疯狂地跟上。
直到唯一的出口处也冲来了两个活死人。他们被易晚等人吸引过来,牢牢地拦住他们的去路。正在此刻……
蓝桦飞扑上去,扑倒了他们。
“你们快上去,去见谢子遇,去救我哥哥!”他撕心裂肺地叫着,“我没有你们有用,所以我相信你!求求你们了,救救蓝柏……”
喧闹声和斗殴声被挡在防火门背后。喻容时关掉防火门,拉着易晚往上跑。易晚最后看见的,便是丁别寒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一记飞踢踢走了正要咬向蓝桦颈间动脉的一只活死人。
他们沿着楼梯往上狂奔。明明三步作两步跑,楼梯却好像还是无边无际。终于,在他们跑上八楼时,易晚看见,八楼的大门正大开着。
大开的大门正对着同样大开着门的电梯。电梯里用红色喷漆喷涂着单词“Welcome”。
“我就知道,这是他为你准备的。”喻容时说。
他拉着易晚走进电梯。电梯自动上升至49层。喻容时在上升的电梯中说:“这些活死人的分布实在是太刻意了。就像他是故意这么设计的,只是为了甩掉其他几个人。”
电梯上的数字显示到“41”,喻容时继续说着,眼神越来越冷:“但我,却留下来了。”
电梯门打开。
迎面而来的,是一整片的落地玻璃窗。一个青年站在玻璃窗前,背对着两人,注视窗外流光溢彩的世界。
周围的墙上,布满液晶显示屏。显示屏中,直播整个世界各处的惨象与乱象。
“因为沈终决定带你上来。”他说。
他身边的沙发上,躺着蓝柏。蓝柏脸色青白,已经被抽取大半生机,陷入昏迷。
在他身边的另一侧。
……一把小刀,静静地卧在那里。
“好久不见,沈终。”青年转身,向易晚摊开双手,“在你不在的这几天里,我和这个世界玩了一个漂亮的恶作剧——一个持续十多年的大计划。我击穿了这个世界的虚伪假面,斩断了所有控制我们的丝线,让控制这个世界的神丢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脸。我让这个千疮百孔却依旧美丽的世界脱离了祂们的控制——终于,所有人都拥有了他们能够拥有的自由——包括你,沈终,不被丝线控制,这不是一直都是你的心愿么?”
“现在心愿达成了!所有人都自由了!”他右手一划,做了个行礼的姿势,“你获得了自由。怎么,你不想为我鼓掌吗?”
易晚走出电梯。他站在电梯之外,冷漠地看着他。
“……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都心知肚明。”易晚说,“你从头到尾,没有一点是想要其他人获得自由。你只是想给天道一个没脸——作为祂胆敢控制你的人生、让你的完美人生变成一场处处受制的重生玩笑的回敬。你在报复天道,把祂们喜欢的剧情变成一场笑话,把祂们创造的世界变成无可救药的垃圾——就像你在网吧里,报复那几个嘲笑你的人一样。你成功地又玩了一次‘打脸’的套路,比过去还要炉火纯青。如果说这件事里还有什么可以说的,那就是,你的计划确实成功了。”
“唔。说得真好,报复?我喜欢。”青年低下头,嗤嗤地笑了,“这他妈的世界就没有存在的道理!人人都在冠冕堂皇地生活。讲什么‘努力’,讲什么‘爱’,就像那他妈的天道。各个满嘴‘仁义’,心里都是‘生意’的东西。你看,这混乱多好,我喜欢混乱。我喜欢这个……所有人都被放弃,所有人都绝望的世界。”
他大笑着,满脸的肌肉都在抽搐,喻容时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露出那样夸张的笑容。可易晚看着那有如恶鬼一般的笑脸,却依旧是面无表情:“这就是你所有想说的?”
“是啊。沈终,给我一个拥抱吧。我做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青年仰起头,高傲地说,“我毁掉了一整个世界!我终于战胜了天道!这难道不值得让人庆祝吗?”
“那那些死掉的人呢?”易晚说。
青年:“那就死了。他们早晚都要死的。他们早就该心知肚明自己是玩偶。让一群玩偶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那这个从此崩坏的世界呢?”易晚说。
青年:“这世界从来也没好到哪里去过。你以为没有天道,这世界就能好到哪里去吗?战争,饥饿,瘟疫,对异见者的讨伐,奥斯维斯集中营,种族灭绝,印第安人大屠杀,卢旺达,十大酷刑,阿姐鼓,不在乎其他人,只在乎自己的兽性利益,这就是刻在人DNA深处的东西……这世界从来就他妈的没好过!人性本恶,只要有机会,人人都是怪物,都是野兽。你以为,这个世界是现在才开始崩坏吗?它早就烂掉了。没有‘主角’,没有‘气运’,没有这些由头,人们也会在出现经济危机时找到新的发泄口,用它来发泄怨气,进行战争。你该不会是来这里,和我讲什么人性本善的爱的吧?我告诉你,人生来就是野兽。”
易晚沉默。青年说:“来吧,我真喜欢现在这样,自由了,疯狂了,全世界都在燃烧。而我告诉天道,这世界就是个烂货!我把这世界,从祂的手里抢了过来。我就像是一个革新者,一个真正的分海的摩西,从神手中偷到火的先知普罗米修斯……”
青年陷入了某种极其狂热的情绪里,开始哼着歌,手舞足蹈。他说:“我是天才,我当然是天才。我是先知,是这个世界的毁灭者与救世主……我战胜了神……我毁掉了神重视的创作,我毁掉了祂们一心想要得到的东西!我毁掉了祂们的努力!”
喻容时想说什么。可易晚却拍了拍他的手,对他轻声说:“别过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过来。”
他向着青年一步步地走去,直到站在他的身侧。他们曾是拥有同样童年的两个人,亲密如一母同胞的兄弟,而如今,一个二十不到,一个业已苍老。青年环住他的肩膀,问他:“沈终,你是来向我祝贺的吗?”
“你错了。”易晚说。
青年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