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水花激打在坚实漂亮的肌肉上,腾起朦胧的水雾,驱散了寒意。可他再怎么刻意地调整呼吸,用力搓洗,也冲不净累积的疲惫。
多跑了一会儿车而已,根本比不上夜里在酒吧里驻唱,一场下来经常接连唱上好几个小时。
现在他却觉得累,心绪难宁,手臂撑在湿滑的墙壁上,微微弯了脊背。
水柱兜头浇下,哗哗的水声渐渐同一个硕大药瓶滚落的声响重合在一起。又一次,姜浔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苍白漂亮却总是带着慌乱的脸。
原来自从在火车站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眼,那一刻行差踏错,他就已经鬼使神差按下了错误的开关。像大面积的淤青,表面皮肤完好无损,内里血管已经狼狈破裂。
姜浔猛然关掉花洒,在毛巾上抹了两把手,伸长手臂从衣兜里将手机掏了出来。
点开今天的收款记录,打开最新的那一条,点击联系客户。姜浔盯着新打开的页面,里面出现了一串电话号码。
他在心中默念了两遍,不顾周身骤降的温度,将那11个数字,一一存进了手机电话簿中。
第5章 再遇
人一老睡眠也跟着少了,房子也老了,空间小隔音又差,于是厨房里早早传来了凌乱的声响。
刚从梦中惊醒的姜浔没给自己任何缓冲的时间,长腿敏捷地登上裤子,上身只穿着黑色背心,几步就转进了狭窄的厨房里。
“奶奶,我来。”
奶奶一回头看得心惊,正熬着一锅滚烫玉米粥的汤勺差点磕在他赤裸的手臂上,
“大冷天穿这么点儿怎么得了,回屋穿衣服去!”
“这不,备着呢。”
姜浔挑挑眉,给奶奶看自己在匆忙之中抓在手里的黑色毛衣。
“昨天回来那么晚,怎么不多睡会儿?”
姜浔套着黑色毛衣,佯装吃惊地抬头看着奶奶,
“今天我们去哪儿,您还记得么?”
“你不是说今天带我去医院吗?怎么,真把我当老糊涂了?”
见奶奶今天状态不错,姜浔呵出一声轻笑。不由分说接过她手里的活计,动作娴熟地切了一盘小菜出来。
他这一笑,老太太都疑心自己看花了眼,
“哎呦,多好看呐!年轻人就应该多笑笑,别整天绷着一张脸,黄花大闺女都要被你吓跑喽。”
吃过早饭,姜浔开车带奶奶出发。
从租住的老式公寓出发,开车十几分钟就能抵达漠河最大的医院。当初决定租下这一套房子,除了租金便宜之外,方便带奶奶治病也是相当重要的一个方面。
曾走过漠河的边边角角,对小县城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姜浔,唯独在今天,鬼使神差地绕了远路。当他灰色的眼眸,捕捉到了自己的反常,车子已经朝着青年旅社所在的方向开了出去。
所以当田云逐暂住的那家旅社闯进视野,其实算不上意外,还是让姜浔心念微动。
他索性刻意放慢速度,等了两个红灯,直到旅社的招牌在后视镜中不断缩小,再彻底消失。
总共花了2分17秒,视线也曾在那个俄式建筑的每一扇窗口短暂停留。他没能看到那个漂亮男孩的身影,也没能捕捉到他切实存在的任何痕迹。
姜浔点开手机通讯录,看不久前自己新添加的那个号码,确确实实存在在那里,这才转开视线,提速朝前开去。
冬季的医院里总是人满为患。姜浔带奶奶做完各项检查,跟主治医生详尽沟通再拿完药出来,已经错过了中午的饭点儿。医院外日光开始晦暗,一天中短暂的耀眼和灿烂,太轻易就被人错了过去。
“奶奶,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带您去。”
“还是老样子,吃面吧,又快又热乎。”
“行。”
还是那家他们去惯了的面馆,姜浔扶着着奶奶慢慢走进去。扑面而来是熟悉的热浪,熟悉的肉汤香味,姜浔却在微微的错愕中看清了里面一道消瘦的身影。
那个人年纪轻轻,坐姿却端正,跟其他行色匆匆姿态随意的顾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正低头对着跟前的海碗用手机拍着什么,从姜浔的角度看过去,神情非常专注。
那家伙的发丝软得不像话,轻盈蓬松,衬得脸型小而精致。像小朋友抱在怀里不愿意撒手那种毛绒动物,温顺乖觉,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的柔软和温热。
是田云逐,他竟然也在。
*
姜浔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打在田云逐脸上,
田云逐似有所觉,在抬头看过来的瞬间猛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他的手机差一点就掉进面前的面碗里,最后落在桌子上,发出啪嗒一声闷响。
田云逐早就顾不上什么手机了,被从四周涌来的好奇目光推搡着,站在大厅的中央,已经藏不住局促。但是那双眼睛,在慌乱中仍然努力弯成了微笑的弧度。好看得让几米之外的姜浔眼眶微酸,有些收不住视线。
“啊,那个……又见面了,好巧,呵呵……”
他听到田云逐磕磕绊绊地在说,蹙起得眉头仍然没有松开,直到奶奶拍了拍姜浔的手臂,
“浔子,这孩子是谁啊?你们认识?”
姜浔视线终于松动,
“朋友。是我一个朋友。”
他扶着奶奶走向他,又对田云逐介绍道:“这是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