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璎始终面无表情,戚淮却看到他瑟瑟发抖的手指,还有几乎软下来的腰。
章璎怕水。
戚淮心中想,但以前的章璎并没有怕水的毛病。
或许这样一来能从他口中知道什么。
“章璎,还是不说吗?”
章璎半个身子泡进水中,水到他的肩膀。
脚踝的锁链沉了底,他有些呼吸困难。
漆黑的头发像海草般飘飘荡荡,间或几缕猩红的血丝。
戚淮半蹲下来,拿刀鞘挑起了一缕,竟见漆黑中漂了几缕微白。
神情微微一怔。
章璎没有看到戚淮的表情。
他的神智有些模糊,仿佛被水鬼掐住脖子。
戚淮用锁链锁住了牢房的门,隔着漆黑缝隙,章璎突然喊住了他,“戚淮!”
戚淮脚步一顿,听到章璎说,“我恨死你了。”
戚淮并没有停留。
厚重的门闭上,章璎从此与世隔绝,如坠潮湿地狱。
这里不见光明,没有时间。
章璎想制造一些动静来证明自己存在,身边只有锁链激起的水花。
他闭着眼睛开始将自己的过去颠来倒去地回忆,直到忆无可忆。
他对亲生父母没有印象。
桥洞下抱着他的老乞丐面容已然模糊不清。
如今章家人视他如仇敌,庇护他的李景已死,他像砧板上的一块肉,等着刀俎徐徐取走性命。
戚淮成了侩子手。
章璎已想不起来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总之必然不像现在,是个阉宦,一条落水的狗。
他这一生总是失去比得到多,如今唯一所盼便是远离长安。
若最终在冰冷的污水中蔽骨埋骸,倒要死不瞑目。
戚淮自离开水牢后,眼中却始终落着被他用刀尖挑起的一缕白。
章璎说恨他。
那就恨吧,最好恨的想咬碎他的骨头。
第11章
戚淮是个古板无趣的人。
他生于将门,长于军营,懂兵书学谋略,却非长袖善舞之人。
新君能顺利登基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可。
李徵在民间的泼天声望悉数由青盐寺数年乐善好施积攒而得。
表面乃清修僧侣,暗地利用自己官至御史的舅舅卫琴与朝中数位中流砥柱的老臣牵线,戚家便在其列。
这个国家之所以还能避免改朝换代的命运,应庆幸除暴君之外还有一干兢兢业业的老臣在替高祖看守家业。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李徵后期谋图兵变,宫中布防成为最大的难题。
李景作恶多端,贪生怕死,皇宫高手云集,弹药密布,机关陷阱多如牛毛。
即便身边宠幸的大太监章璎,功夫也十分了得。
李景在位期间无数次遇刺,从没有人成功过。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太子的案前突然多出牛皮封蜡的信。
展信后三张图映入眼帘,第一张是宫防图,第二张是弹药库,第三张是机关总括。
这三样东西是暴君的命。
何人能将暴君的性命握在手中并且拱手相让?
众人将信将疑,直到暗中核实一次弹药库的位置。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戚淮的军队将皇宫围起甚至没有遇到反抗,他们破了宫防,引爆弹药,拆除机关,宫中方圆百里烈焰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