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悠不像我这么矫情,他从来不挑活,平模、广告、微电影,网剧,只要愿意找他他都会接,他知道自己天赋不够,那就努力来凑,”颜雨说,“大二的时候他接了部耽改网剧,爆发期光平台分红就拿了五百多万。”
杜箫脸色渐渐落下去,连愤怒和吃惊都没了,淡的只剩茫然。
他一直知道阿悠演技不敌颜雨惊艳,接的剧本也尽是些杂七杂八神经鬼怪的,因而一直把阿悠的工作当成小孩子玩闹的过家家游戏。
从来没想过阿悠的收入能有这么高,更没想过那些被他视作玩闹的把戏,其实是阿悠挚爱的事业。
“不是他运气好,只要做得足够多,总会撞上爆发的时候。”
“你不是没见过他满脸油彩的样子,不是没看过他在片场淋成落汤鸡的惨状,就在刚刚,他还替那个哭不出来的星二代背锅,一脸平静地被导演追着骂……”
“但凡他有过一丝想勾搭有钱人的念头,何必要吃这些苦?”颜雨问。
他把身子靠进椅背,抻开腿仰了仰头,挑眼看向杜箫,微带挖苦地笑了下。
“真悲哀啊,这么长日子他做的一切你都看过了,却从来没有真正去想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箫终于正视了颜雨的眼睛,愣怔地望着。
好久之后,他不知是对谁,哑声低喃了声对不起。
颜雨点头,“这句我收了。”
“你对阿悠的态度让我感觉自己也被欺负了。”颜雨睫毛下压,沉闷地说,“您跟我们混在一起的时候,骨子里永远在居高临下地感叹自己真他妈的平易近人,日常装得再糙都没用,处不下去的。改不了那一身的王子病就别再去招惹他。”
钟南月撇开眼睛在看路灯下的飞虫。
阿悠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回神了,碍于气氛尴尬才佯装没在听。
阿悠走后他本想安慰杜箫两句,颜雨抢先开了口,他只好安静听着。
听着听着就彻底找不到开口的立场了。
那些屈辱,颜雨在心里不知憋了多久,如果不是今天杜箫惹了他,他永远都不会让钟南月知道他曾为这些事情愤怒过。
小狼崽子满口獠牙,表达强势又精准,只要他想,句句都能切中要害。
面对没什么感情的杜箫,他三言两语就可以让他低头忏悔,让他惭愧认错。
可这一身的手段,他从来没有舍得在钟南月身上用过。
哪怕是在他们情感跌落到负值、关系僵到只剩仇恨的时候都没有。
小颜不是性格温驯的猫,他又野又凶,敢给惹了他的富商开瓢,也敢承担后果去虚与委蛇地钓金主填补自己闯下的祸,没有谁可以在他手上讨到绝对的便宜。
他只是把全部的温柔都留给了钟南月而已。
颜雨说完话,牵起了钟南月的手对杜箫说,“说了你请,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钟南月无声地捏了捏杜箫的肩,叹气之后随颜雨离开了大排档。
颜雨定了酒店,路程不算近,但颜雨看起来没有打车的打算,钟南月也觉得憋闷,暂时不想进入密闭空间,便随着他牵手往回走。
路灯光线昏暗,看不清彼此的神色,却能感知到双方表情都不轻松。
拍摄地地段偏远,中间路段除了几幢工棚之外几乎荒无人烟,难得有几分轻松,却因为刚刚那一场不欢而散搞得无心享受。
小路中段有一盏路灯坏掉了没修,三盏灯的间隙空出一块照不亮的灰色地段。
钟南月定住步子。
手牵在一起,颜雨被带了一下才发现他没有跟上来。
他微微歪头,问:“怎么了?”
“你刚刚跟杜箫发火的时候……”钟南月问,“有故意说给我听我成分吗?”
颜雨抿唇,松开他的手插进口袋,将身子靠上了路边的篱墙仰起了头。
钟南月发现他好像每次不太开心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仰头。
脖颈向后折起,后脑的头发散下去,下颌角绷成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到喉结再滑至锁骨,无奈颓丧又性感。
颜雨张了张嘴,吞咽了几次,试图改口。
最终还是没有。
他如实说,“有。”
钟南月低头,艰涩地呼了口气。
颜雨望向他,更加直白地告知,“我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他揽住钟南月的腰把他带过来贴近自己,小臂随性地搭在他的肩上,低头注视着钟南月的眼睛。
“我不要做你闷声奉献的亲人,我要做你的恋人,你不可以忽略我的感受。”
钟南月点头,凑近过去碰了碰他的嘴唇,问,“还有什么?都说出来好了。”
“我没有你有钱,但我赚的足够自己花销,感情牵连起来很多事情可能算不了那么清楚,你给我资源叫宠,我替你撑门面叫爱,不存在利益交换,所以别再拿金主那套框定我,”颜雨咬了钟南月的嘴唇,微微发了狠的,“不许再跟我强调什么身份,更不要妄想我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你却保持神秘闭口不提自己的一切。”
钟南月再次点头。
颜雨的要求并不过分,就算过分,只要是他想要的,他也不会不答应。
他对自己超出预期的退让感到了些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