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觉得我是在骗你?”方书白直视着他的目光问道。
“没有,”方书迟笑了笑,“只是不相信会这么巧。”
方书白没有再接话,静静坐了片刻便起身,想要挪去门口——
“兄长打算何时进京?”
方书白闻声微顿,款款转身看了他一眼,视线往他身后扫去,“等你养好伤。”
“不用麻烦,祖父寿诞在即,不如早些回去主宅。”
“好,厨房给你熬了药,我去拿。”
方书迟冲他微笑,“多谢兄长。”
……
方书白离开了屋子。
他每句亦真亦假的话都让方书迟猜的心累,或许是背后的伤被水泡后发了旁的病,让他心神跟着一块儿发了疲。
他坐起来这么一会儿,整副身躯都有些沉闷,屋里熏着淡淡的香,越闻他越想合眼。
从矮塌到门口这么十几步的距离,竟生出了一种很难挪过去的错觉,他放弃了想要起身出屋瞧瞧的念头,想着方书白待会儿还要拿药过来,便斜倚在矮塌一角,稍稍闭了闭眼。
不消片刻,便入了梦里浮生。
……
此时的京都已经炸开了锅。
都察院佥都御史方家二公子方书迟遇刺的消息,不知从哪里走漏了风声,一夜之间在京畿传遍了街头巷尾。
朝廷听闻噩耗,连忙派了锦衣卫去找,可他们搜查遍了当日方书迟曾途经过的所有地方,也毫无结果。
晌午过后,衙门接到当日在揽星湖中游玩过的人通报,说当晚曾在拢秀坊的画舫中瞧见过方书迟的身影。
消息一出,宣周又亲自带着一队人马,顺着揽星湖周边里里外外翻找了半日,最终从较偏僻的一处湖底捞起了一具男尸。
所有人知晓湖底有具尸体时,都提心吊胆了一阵,直至宣周确认过死尸身份并非是方书迟本人,将核对消息传回衙门后,才各自松一口气。
却也没彻底宽下心。
京畿内出了刺杀朝廷命官这样的大事,除了说明当下城中的布防松懈,还有指使行刺之人怀着的祸胆包天。
谁不知晓方书迟近来为贞景帝重用,替天子行事,此时他风头正盛时遭了事,恰恰证明行事之人在向皇权赤裸裸的示威,在带有谋逆性质地在表达他们对当今的政治决策的不满。
满朝文武无论是谁,只要身在其位,替如今的朝廷谋事,都极有可能像今天方书迟的下场一样,被暗杀于天子脚下,抛尸任意之地。
他们怎么能够不愁。
贞景帝闻事之后怒火中烧,指派锦衣卫指挥使谈引戎彻查此事,以皇城脚下朝廷命官安危受到威胁之责,降罪京都禁军防御统领胡不为。
事件发酵第三日。
方书迟仍旧没有踪迹,锦衣卫几乎翻遍了整个皇城,也没有找到他的身影或是尸体,于是便暂时以下落不明的告文上递。
摄政王府这边也在追查此事。
不过早在方书迟失踪的第二日时,拢秀坊便传来鸽书,说明当晚他遇刺一事的经过,包括在京郊看到方大商队停驻的事。
方书迟多半被方大救下,但受了不轻的伤,此时还无法回京。
沈宓舒展了眉,却没有把消息散播出去,由着锦衣卫和禁军的动作在皇城内大肆搜查和审问,闹的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闻濯这两日也没有动作。
那夜沈宓与方书迟会面所讨论之事,第二日清醒后都一五一十地同他嘱咐了清楚。
贞景帝最近在查拢秀坊,而且对他在京的举动十分在意。
而且结合当下情况来看,方书迟在拢秀坊画舫附近出事,禁军和锦衣卫肯定要对其大肆彻查,此行到底是为纠出方书迟遇刺的真相,还是为了找出摄政王谋逆的证据,谁都不得而知。
另外还有一点。
当日锦衣卫从湖底捞起来的那具尸体,不知为何后来就没接着继续往下查了,听锦衣卫里差役说,等众人想起来查证之时,尸体已经泡的没法儿动了,仵作一经手,直接炸了一地,证据也随之而断。
锦衣卫所是奉贞景帝的命令彻查此事,除了寻人之外,理应彻查一切可疑。
但这份无心之失让方书迟的下落不明成了个笑话,贞景帝知晓之后除了恼怒,竟也没有别的惩戒。
沈宓不确定满京城到底有多少人知晓方书迟没死,但眼前之事,显然只是个声东击西的楔子——
拢秀坊不能再留。
以他们现在的处境,传鸽书的话,极有可能被京都中正在行搜查之事的禁军和锦衣卫的人拦截,于是他只能吹响鸽哨,唤郑阶绿分散在摄政王府附近的“鸽子”主动上门。
不出他们所料,贞景帝此行确实在严查拢秀坊,不过觉柳他们提前预计锦衣卫会来搜查,早在方书迟遇刺的当晚,清理干净了坊里留下的往来书信。
坊里有一半的姑娘是柳氏遗族,皆从事情报消息之职,其余剩下来的,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招进坊,也并不知道坊里所做的事情。
因为觉柳当年与魏帘青和温玦这二人,曾在大理寺的档案中留过案底,倘若彻查极有可能会牵扯出旧事。
于是第二日,也就是方书迟遇刺消息彻底传入京都的这日,她与郑阶绿,以回乡成亲之由顺利出了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