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大驾光临,宿和有失远迎——”
“既然买完了药,怎么不直接回家?”方书白打断道。
方书迟愣了愣,顺手阖上门,站在屋檐下,“有事要办,晚一些自然会回去。”
方书白一路过来,湿了大片衣摆,此时撑着伞立在庭中与他隔空相望,似陌生而非手足的观感密密麻麻地向他们拢罩而来。
“不请我进去坐坐么?”方书白又问。
方书迟微微挪步挡住了身后的门,“我陪兄长去客厅。”
“你的屋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不是他非要话中带刺,是眼前人将他拒之门外的态度太过决绝,而且这背后的原因,竟只是为了藏一个居心不良的男人。
亲兄长比不过一个外头带回来的野男人,这事怎么想都令人恼火。
“兄长到底是想问什么呢?”
方书白眉头一皱,“屋里的是池自贞?”
“是。”方书迟坦坦荡荡。
“你!”方书白气的咬牙,“你知不知道你跟什么人混在一起!”
方书迟笑了笑,“我自然知晓他是什么人,不过我倒是也想问问兄长,知不知道自己跟什么人混在一起。”
“方宿和!”方书白气急败坏,“池自贞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接近你,都只是为了骗你。”
虽然这件事方书迟跟池霁都很心知肚明,可被旁人毫不留情地挑破时,他难免还是会有几分难过。
“原来兄长都知晓。”他笑了笑。
“你误会了,”方书白往前两步,“我也是近来才知道。”
“你们不是一伙的吗,怎么你先不知道,怎么,他们瞒了你?”
这桩事牵涉太多,方书白暂时还不能与他明说,“你不必攻我的心,今日我们说的,是池自贞。”
“池自贞又怎么了?”方书迟神情淡淡。
“我劝你及时止损。”
“兄长又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方书迟毫不顾及地戳他心窝子。
“方宿和,”方书白恨铁不成钢道,“你不要不识好歹。”
方书迟又笑,“画舫遇刺那夜,兄长刚好救下我到竹贤山庄,灌了我七日迷汤,帮他们发酵禁军围城一事,我还没说兄长胳膊肘往外拐,罔顾手足,兄长怎么还好意思教训起我来了?”
“方宿和!”方书白满面悲愤,“你扪心自问,就算我有所隐瞒,可我何曾伤过你一分一毫?”
“未伤我一分一毫?”方书迟嗤笑,“早在我知晓你与顾枫眠自二月时就在白叶寺私下买卖,见我被你们耍的团团转、也只是多灌我几碗迷药之时,我就已遍体鳞伤!”
“你这时候晓得来劝我了,先前我身心未陷,一概不知的时候,你又去哪里了?”
“你不管不顾跑到梅苑里来,以兄长的身份去指责池自贞居心歹毒,可你呢,你又算什么兄长?”
“宿和…”
“方忘营,你不要让我来日把证据查到你的头上,亲自动手大义灭亲!”
方书迟这话杀人诛心,刺得方书白半晌无言,方才还有些鲜明情绪的脸上瞬间只剩苍白,他宛如一片在雨中飘零的浮萍,摇摇欲坠无所依靠。
“你懂什么…”他呢喃半句,再抬眼双目通红,“有些事,我是非做不可的,可池自贞,你必须离他远些!”
“你不必再说了,”方书迟看了一眼他被雨沾湿的衣衫,“早些回去吧。”
随即转身进屋,严严实实地阖上了门。
突然间被阻隔在外的雨声闷钝,拢去了庭中之人的声响,周围一切都透出了安静。
不如方才对峙时那样决绝狠厉,看不见人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有多么的伤人。
可话已从口出,没有收回的余地。
挪步进屋,屏风后的人还倚靠在浴桶之上。
他不用猜也知道,池霁既然有胆子揭发顾枫眠,不怕世家忌惮报复,定然是因为身后还有能保他的人。
方书白方才所坦白的东西虽然模棱两可,但大抵也能猜出来——
起初他只是跟顾枫眠在一起谋事,后来顾枫眠这头搭上了个池霁,他们三个人内部便开始有些分歧。
当然,后来最大的分歧,主要还是因为他这个两头理还乱的人。
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停止思绪,挪步屏风之后,探了探池霁的体温。
“怎么还烧的更厉害了?”疑惑出声,刚想把人从水里捞起来,就见池霁忽然睁开了眼。
松开手他站直身子,神情依旧冷淡,“正好,自己起来到榻上去。”
池霁盯着他一动不动,似是个痴子。
方书迟懒得惯他,“你想多泡也行,府上我留了下人,有什么事你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