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峰上,纷扰交错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只有山岚还在松海竹林间穿梭,间或发出飒飒涛声。
忽然,山道石阶上传来一阵呼喊,打破此间静谧。
听雨几个纵身,轻盈落在雒洵身前,张开双臂挡住去路:“雒小公子止步,现在下山太危险了!”
怎料雒洵只是失魂落魄地继续向前走,对听雨的喝止置若罔闻。
行至鹤童身前时,雒洵伸手一推。
只有炼气期的他,竟是硬生生将鹤童推得趔趄几步。
画岸紧随而来,正好撞上雒洵那一潭死水下杀气翻涌的双瞳。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雒公子不太对劲,闪开!”
听雨闻声,也来不及思考,赶忙就地来个侧翻。
电光火石间,雒洵左手飞快掐出道诡异的法诀。
只听轰然一声撼天动地的爆响,听雨原先站着的地方竟凭空多出道深不见底的裂缝。
碎石飞走,漫天烟尘顷刻将人视线遮得模糊不清。
画岸摸索着将惊魂未定的听雨搀扶起来,后怕地远离了雒洵。
说来倒也奇怪,见鹤童不再阻拦,雒洵并未再释放那可怖的攻击,而是继续游魂似的,朝山下疾速掠去。
“看雒小公子的模样,像被人控制了。”画岸说,“我去追他,你赶紧告知峰主。”
听雨好不容易从惊吓中缓过神,一把拉住同伴:“来不及了,以小公子现在的身法,等你我来回走一趟,只怕人早就出了试剑峰。”
“可就算你我一起上,也挡不住他古怪的招式……唔!”画岸急声说了一半,猝然顿住。
一缕碗口粗的诡异黑雾悄然攀上他的脚踝,轻轻一扯,将鹤童提至半空中。
听雨见状化作鹤身,欲上山去寻凌霜铭。
但那黑雾的动作更快,当即环住仙鹤细长的脖颈,稍作收紧,听雨便发出惨厉的鹤鸣。
眼见同伴的呼吸逐渐微弱下来,画岸焦急运使全身灵力至脚腕,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雾锁。
画岸心中尽是绝望,他的修为也到了筑基后期,哪怕面对金丹修士都有一战之力。可在这黑雾面前,竟如同蜉蝣般不值一哂。
在此地作乱的邪祟,只怕已到了元婴境。
而此刻试剑峰上,修为最高的人便是金丹初期的峰主凌霜铭。
指望那病恹恹的峰主越阶而战,倒不如祈祷雾气不会顺带把峰主也宰了来得实在。
雾锁如有灵性,蟒蛇般攀上人的身躯,越是挣扎便缠得越紧。
画岸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生生拧碎,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亦委顿在空中彻底无法动掸了。
鹤童斑驳的视野内,只能看到青石阶尽头,那不知要延展至何处的茫茫玄色。
倏然,一道璨然剑光如星辰坠下,斩断厚重夜幕,转瞬落至山脚。
清越剑吟间,紧紧束缚着鹤童的黑雾竟应声溃散,重新游离在飘荡的风中。
凌霜铭手执沐雪剑轻盈地落在石阶上,紧皱着眉头,抬手挥出两道水灵气,化入瘫软在地的鹤童体内。
听雨的伤势并不重,得了凌霜铭灵气相助,马上便能站起身来:“峰主,这雾……”
凌霜铭却无甚耐心听完:“鬼雾是鬼修灵力所致,你二人留在峰上,今日之事不得走漏风声。”说罢他递给听雨两枚活血丹,重新御起灵剑,往雒洵消失的方向掠去。
鹤童面面相觑一阵,俱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讶。
斩断雾锁就如砍瓜切菜,这当真是他们那弱柳扶风似的峰主?
诚然,凌霜铭并没有表现得那般轻松。
他急急循着黑雾残留的诡异灵气飞去,几乎将灵剑的速度驱使到了最快。
灵力在干枯的经脉间横冲直撞,血气不断涌上喉头,又被他紧咬牙关压了下去。
若有人在侧,便能看到凌霜铭那双清眸之上,正覆着层灵力组成的光流,似在观察虚空中什么常人无法得见之物。
在凌霜铭的视线内,那奇诡黑雾如擦去了朦胧雾气,只剩下两股缠绕在一起,清晰可见的灵流——黑色的魔气间,掺杂了清圣至极的辰光。
凌霜铭心下一怔,若记得没错,这圣光他在上一世渡仙劫时见过,是天界独有的灵力。
这根本不是什么鬼修,而是入了魔的仙神。
这半魔半仙之人为何要掳走雒洵,莫非是与雒洵的血脉有关?
而追至此处,在浓重的夜色中,已能遥遥望到落星峰陡峭的山脊。
再往下追,便是落星渊里的十渊寒狱了。
凌霜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也顾不得肺腑间肆虐的内伤,又将飞剑的速度拔高一筹。
好在黑雾的速度虽快,却要带着雒洵这个炼气期的拖油瓶,因此到底不及全力催动灵力,又轻装上阵的凌霜铭。
凌霜铭赶到时,雒洵正欲进入落星峰结界外围。
他当即压下剑柄,恢弘剑光如惊涛骇浪,横亘于山前,彻底止住了雒洵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