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医三院是综合性医院,对于口腔分类不会那么细,也就一个口腔全科,但彭姠之只是拔智齿,用不着什么高精尖的技术,而且重点是,定点三甲医院,她拔智齿能走医保。
话说现在拔智齿可贵了,上次点点说,她拔了一颗牙,花了1800。
被人流挤着上下电梯,到了八楼,根据指示牌走到右半层,在电子分诊器上刷二维码报到,然后就等着叫号。
工作日的下午,医院看牙的不太多,还没刷完微博评论,就听到了她的名字:“彭姠之,2诊室。”
长卷发往后一抛,风骚兮兮地走进去,也没扫诊室外部的屏幕信息,只看到一个“2”,就在门外坐了下来。
依然是埋头刷手机。
再一次听到她的名字,等里面的人出来,彭姠之把手机放下,拿出挂号单和医保卡,坐到医生办公桌的侧面。
扣好包,她抬头,是个女医生,背对着她躬身在饮水机前倒水。
“看什么?”
彭姠之有一对做了配导多年的耳朵,听过全江城最好听的声音,听过全江城最值钱的声音。
所以她很轻易地就捕捉到了这把既好听又值钱的声音,略单薄,自带易碎感,配清冷自持能够表现出远离人群的孤独,配柔情似水能够表现出不被爱的落寞和脆弱。
除了纪鸣橙,圈里没有第二个了。
果然,医生转过身来,一手端着被网友视为“铁锤”的保温杯,一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发质黑亮的头发朴素地圈在脑后,戴着一副细框眼镜。
纪鸣橙长得很文静,小鼻子小嘴唇,眼睛倒是不小,不过被镜片藏起来,少了一点顾盼神飞,她习惯空落落地发呆,或者说思考,眼神垂下来,就显得有一点滞后感。
用彭姠之的话说,就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但她的五官很神奇,有一种包容性和消化性,能够把一切气质打散,就那么干干净净一张脸。因不懂穿搭而带来的老土感在她的领口处戛然而止,总之到不了她的面部。
她整个人永远是冷色调的,永远是“过时”的。
在遇到向挽之前,如果圈里要抓一个穿越的,彭姠之首推纪鸣橙。
遇到向挽之后……还是首推纪鸣橙。
被首刀的“铁狼”纪鸣橙看到彭姠之,一怔,抬手曲起食指,顶了顶眼镜,问她:“怎么是你?”
彭姠之干笑一声:“该我问怎么是你吧?”
“你不是在那个什么……”她拧眉想了想,“江大口腔吗?”
专科医院啊,做正畸的,圈儿里都知道。
“年前跳槽了。”纪鸣橙低头抿一口热水,坐下,不想再看彭姠之,好像也并不想多说,对着电脑装模做样地敲了两下,又问她,“看什么?”
嘶……公事公办的样子,没打算老熟人寒暄两句,也没打算就日前的风波解释两句。
“拔牙。”
“牙坏了?”纪鸣橙依然盯着屏幕敲键盘,彭姠之够了够脑袋,很怀疑需要敲这么多字吗。
“不是,拔智齿。”
“左边右边?”
“左边。”
“之前拔过吗?”
“拔过一边。”二十四五的时候。
“这颗长出来了?”
“没有。”彭姠之伸舌头,又舔了一下,确实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是智齿?”
“卧槽,这,”彭姠之惊呆了,“它肿啊,疼啊,牙疼,疼好几天了。”
“可能有别的病变呢?”纪鸣橙拧眉,对着电脑屏幕,“医保卡。”
彭姠之有点出汗,别的病变?
把医保卡递上去,纪鸣橙低头扫一眼,彭姠之伸手捂住:“你别看啊。”
“嗯?”纪鸣橙终于转过来,隔着镜片对上彭姠之的脸。
“那个,拍得有点丑,我那天没化妆来着。”证件照,谁不知道咋回事儿啊,非得让人说出来。
纪鸣橙果然没看,也不感兴趣的样子,把卡反扣过来,在机器上一扫。
“先拍个片儿吧,既然你知道在哪边,拍个小牙片,确定一下位置和方向,再来拔。”纪鸣橙的声音和滋滋滋打单子的声音混在一起,但还是很清晰。
“哦。”彭姠之收回医保卡和单子,见纪鸣橙没别的事了,于是站起身往外去交费。
纪鸣橙端起保温杯,又喝了一口。
“下一个。”她右肩往上一抬,有点酸,略微活动了一下。
二十分钟后,彭姠之又回来了,先等正在就诊的患者打完单子,才上前,又在侧面坐下。
“拍好了,”她说,“医生说你这用电脑就能看。”
纪鸣橙不置可否,几个弹响打开彭姠之的片子,眨了眨眼,定了两秒,才转头看她。
“没有智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