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没有在一开始给季声最起码的尊重,没有在季声收了他的戒指以后消了季声的顾虑,没有在季声和他提分手的那天晚上哄着人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了。
谢知津像失了力气一样又坐回到沙发上,半晌,他抬起手按了按眉心,对白誉说:“林先宥已经认了,季声因车祸而失明,你这就是教唆犯罪。”
“哦,教唆犯罪。”白誉搓了搓手指,舌尖抿着唇角,“有证据吗?”
“……”
白誉倚在沙发上,彻底收起了那副笑容,“林先宥说是我教唆的就是我教唆的?空口白牙,我们白家的律师也不是白养的。”
“会有证据的。”谢知津眯着眼看他,语气不紧不慢地:“违法的事情,当然是交给法律去解决。”
谢知津说完就要走,快中午了,他说好了要去接季声回家吃饭。
白誉却又将谢知津拦住,最后抛出来一个话题:“知津,你真要为了季声跟我翻脸,那咱们两家的合作还要不要了?”
谢知津脚步顿了一下,闻言长长地呼出来一口气:“明天我让阎迟带财务过来,咱们好好清清帐。”
言外之意,禾信与航宜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白誉倒是没有想到谢知津能够为了季声做到这个份儿上,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像是要再说好话,“知津,白家和谢家是多少年的交情,你就不怕现在抽手会把禾信给搭进去?”
谢知津转过身来看他,凝视片刻忽然笑了一下:“要是那样,我也认了。”
办公室的门“咔”地一声关上,白誉坐在沙发上还有些没回过神儿来,谢知津是来真的?
谢知津坐电梯下楼,一双烧红了的眼睛隐在暗色里,心里难受。
他又像之前一样迫切地想要见到季声。
然而电梯门一开,眼前却站了个人。
“李董?”
白誉的舅舅李明储。
谢知津从电梯间出来,与站在大厅里的李明储面面相觑,脸色略有些诧异。
李明储在商界手段强硬,在国外的时候却是黑白通吃的人物。
谢知津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人心狠手辣,回国以后一直尽量避免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不想今天会在航宜见到他。
李明储的长相是那种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穿一身黑西装,领带是浓郁的墨蓝色,显得整个人气场很足。
他嘴角微微勾起来,挑眉看向谢知津,眼神也有一瞬间的意外。
但这点儿意外很快就在他们短暂的对视里一晃而过,李明储笑着伸出手与谢知津相握:“真是巧啊,这不是谢总么。”
“来找白誉聊点事儿。”谢知津与他回握。
“哦,聊事儿。”李明储的脸上挂着笑,那笑是带着阴郁和腹黑的,他在国外混得太过风生水起,是以走到哪里都有些目中无人。
但他十分含蓄,似随口一问:“谢总与航宜合作的项目都准备撤资了,还有什么事情可聊吗?”
不怪李明储为难,谢知津回国之后的确有了撤资的想法。
他从前太过信任白誉,在加拿大的业务有一多半都被白誉握在手里,随着业务越做越大,谢知津才发觉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
而禾信的资金又都搭在了这上面,兜兜转转也进了白誉的口袋。
就算不为季声,谢知津也不打算再和白誉合作下去。
谢知津嘴角勾了勾,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别的情绪,只是说:“李董这是赶回来替白誉出头的?”
李明储对此不置可否,越过谢知津转身上了电梯,站定以后才又说了一句话:“谢总还年轻,别忘了,生意场上的事儿,永远没有定数。”
话音未落电梯门就已经关上,谢知津脸上的阴郁神情一瞬间蔓延开来,咬牙骂一句:“老奸巨猾。”
——
谢知津到电视台的时候刚好撞见季声出来,季多福跟在季声脚边,遇到台阶就停一下,季声在它的示意下一步一步迈下来。
大多数人都不会无聊到去数脚下的台阶有多少层,但季声却是需要数的。
谢知津没有去扶季声,就站在台阶下面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下来。
他看见季声步伐稳重,并没有那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忽然觉得自己心头笼罩着的那层阴霾消散了不少。
季声似乎从来都是这样,不怨愤也不报复,始终都在走自己的路。
谢知津忽然就想,如果把车祸的真相告诉季声会是怎样的?
季声多半也只是会苦笑一声,无所谓地说:“那看来还是我倒霉。”
十二层,季声站到平地上,循着声音问:“谢知津?”
谢知津回过神来,明知道季声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收起了脸上的哀戚,挂上笑点了点头:“嗯,是我。”
季声虽走路不太方便,但不喜欢事事都依靠别人。
谢知津知道自己能照顾他的机会来得十分难得,所以不敢太献殷勤,生怕会物极必反,反倒会让季声心里不舒服。
电视台到季声小区的距离太近了,谢知津没开车,一路陪着季声步行。
季多福仍然记恨着这个拎着它脖子给它洗澡的古怪男人,路上不停地朝谢知津甩尾巴,黑色西装裤上全是狗毛。
谢知津倒是不怎么在意,闲散地问季声:“中午吃乌冬面怎么样?昨天的番茄还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