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航带着法务,尽量清晰明了地把这意思告知四人,岑渊和周瞬的经纪公司那边,他会再亲自跟两人的经纪人谈一谈。至于俞父俞母,他今天实在没力气去对战失控父母组了,明儿再说吧。
杨一航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童悦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天啊,一百多万,他自己肯定拿不出来,那……得靠父母替他还债吗?
他们家有这么多存款吗?还是得……卖房子?
那他爸妈得多丢脸啊!
所有亲朋好友都知道他念了音乐学院,最近还进了娱乐圈,还没混出什么名堂,就要变卖家产为子还债……
童悦嘴唇微微颤抖,手脚冰冷,不敢去想那令人绝望的未来。
几秒钟后,岑渊嘴角一勾,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这个笑的幅度很轻微,不仔细看会很容易忽略,可病房里实在太死寂,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岑渊这个表情,包括出神的童悦。
岑渊的情绪一贯是透过冰冷与强硬的话语直接体现,冷笑不是他的风格,那应该是尹修的风格。
足以想见,岑渊此时有多愤怒。
杨一航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明知自己手握百分百占理、上法庭一告一个准的合约,他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
岑渊一个“行”字刚要出口,尹修先一步说话:“没问题。”
房间里另外五人齐刷刷看向他。
尹修:“六百万是么,我全额赔了。”
“五百多万”这个字眼他都懒得说了,四舍五入给算到了六百万。这是满天星预估的数字,哪怕他们最终定出个一千万,尹修也不在乎。
尹修的目光转向杨一航,不紧不慢地继续说:“这件事,你别跟俞嘉佳爸妈提一个字。”
这句话,不是请求,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尹修没有明说这个意思,但杨一航听得出这个意思。
杨一航脸色有点僵。事情解决得太过顺利,他竟一时忘了高兴,尹修这深藏不露的盛气凌人,又压得他难以喘息。
岑渊看向尹修,还是想开口,这时,尹修转过脸,与他四目相对。两人对视一秒,岑渊决定闭嘴,转开视线。
童悦的情绪很复杂,他想说这怎么行,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对的,尹修再有钱,也不是他们这样占尹修便宜的理由。
可他说不出。他不敢说。
他不敢逞这个强,他没有能力自己去赔这笔巨款。那一刻他心中快速衡量了一下,在辜负父母与欠尹修债之间,他宁愿选择后者。
坐在病床上的周瞬看看尹修,看看岑渊,再看看童悦,最后看看杨一航,没做声。
这件事就这么完了,没有争吵,没有撕逼,没有讨价还价,早做好准备舌战群儒、以法律为武器教这些年轻人做人的法务从进来到离场,一句话没插上。
杨一航带着法务离开后,尹修起身,也出了病房。
离了病房好一段距离,确认病房里的人应该听不到这里的动静了,尹修才在走廊叫住即将进电梯的杨一航,说有事要单独跟他谈谈。
杨一航看向法务,说今天辛苦了,你可以先走了,法务收到加班结束的信号,头也不回地自个进了电梯。
尹修和杨一航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尹修单刀直入:“俞嘉佳的医药费,你们应该也不会负责吧?”
杨一航一愣。
这也是他明天打算一并告诉俞嘉佳父母的事。
俞嘉佳出事时不在工作时间内,也不在工作岗位上,构不成工伤。这事儿跟退票赔偿一样,就是闹上法庭,满天星也不吃亏。
杨一航知道这事儿很残忍,知道这对两位老人家必将是多重打击,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事实就是事实,不幸就是不幸,除非这两位老人家是他亲爹亲妈,那他会咬着牙跟万恶的资本家血拼到底。
但他只是一个要在大城市里恰饭的打工人。
“医药费我全额负责,”尹修说,“这事你也别告诉俞嘉佳爸妈。”
“……啊?”杨一航不是惊讶于尹修的慷慨,而是这会出现另一个问题:那么高昂的医药费,总不能是大风刮来的吧?
尹修显然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说道:“他们问起,说你们公司出的就行。”
杨一航想了想,又想了想,“俞嘉佳这情况……”
不知道会拖多久。
说难听点,俞嘉佳要真翘了辫子,这就是一次性的事。他若是醒不过来又挂不了,半死不活地,那这医药费就是个无底洞。
尹修:“告诉他们,这辈子都不用担心俞嘉佳的医药费。”
俞嘉佳一天还喘着气儿,他一天就负责到底。
尹修的声音压得很低,音调很平静,杨一航却被震住了,张着嘴,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他混这一行这么久,也接触过不少富豪,再富有的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助个三五万,再多点十几二十万,就差不多是这意思了。
富人并不会因为钱多就不把钱当回事。相反,富人的世界观里,“无利不起早”这条信念更为根深蒂固。
尹修这往外扔钱的架势,仿佛这扔的不是人民币,而是冥币。
这几个人也就共事了一年,至于吗?这兄弟情深得过于魔幻了吧?
见杨一航久久不言语,尹修微笑,只是这笑与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轻浮不同,透着掩饰不了的沉重与倦意,“杨哥,如你所说,好聚好散,以后指不定还有合作的机会。最后请你帮这一个忙,杨哥若能答应,我不会忘了杨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