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这个人很久了,但是最开始是怎么讨厌他的呢?
叶津陷入沉思。
十年前,两人刚进温病教研室。
正赶上另一位老先生退休,退休之前想见一见教研室来到两个新人,就办了一次学科大会。
叶津是北方人,一个人来到地处西南的江中医,人生地不熟,也怕怠慢了老前辈,早早就去教研室准备。
结果那天薛流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开着一辆黄橙橙的兰博基尼进学校,超大号衬衫,破洞裤,墨镜,毫无歉意地走进教研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参加江中有嘻哈。
本以为他会被指责,结果在场的两位前辈并没有说他什么,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叶津是个极度自律的人,哪怕玩游戏,也会把时间精确计划到每小时。
所以他讨厌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一开始就给薛流戴上了有色眼镜。
后来不知道是谁说了薛流,他倒是老老实实穿起了西装,也再没开豪车进学校,而是换了辆平平无奇的自行车。
教职工宿舍,单身人员是两人一套房,结婚之后可以申请单独的一套。那一年刚好就只有叶津和薛流入职,于是给两人分到一套房。
薛流领了钥匙,甚至没去宿舍看一眼,就回了自己在学校附近的大别墅,每天从别墅区骑自行车到学校,就当锻炼身体了。
再后来待久了,叶津也清楚薛流的身份。
不仅外公项老是江州中医界的大佬,他们薛家祖上三代纵横商政,树大根深,到了他这一辈,就他和他哥薛漱两个人,大哥把责任都扛了,那宠爱都留给了他这个幼子。
可能,在内心深处,关于为什么讨厌薛流这一点,还有叶津自己羞于承认的一个原因——嫉妒。
父母、兄长、亲戚朋友、师长那么多人无条件的包容和支持,薛流他轻易地就拥有了。
但他却一边享受这一切,一边摆烂。
第3章
大学城郊区,君野公馆。
薛流夜跑回来,盛夏烘热的晚风袭面而来,带着江州独有的黄桷兰花香。
细密的汗珠攀上额头,凝结在一起的汗珠划出一道水痕,沿着锋锐的下颚、脖颈、胸骨上窝蔓延进胸膛。
指纹解锁后,薛流拿了一瓶矿泉水,坐到落地窗边,打开手机。
屏幕上停在他回的那句OK上。
薛流忍不住扬起嘴角,这家伙在游戏里一直不冷不热,最开始只是偶然搭档,觉得他很犀利,后来觉得逗他很有意思。
他鬼混惯了,喊朋友“宝贝儿”、“亲爱的”张口就来,在游戏里,要是叫对方的ID“TreadonSnow”总感觉怪怪的,他随口就喊了声宝贝儿,而对方显然被这个称呼惊到了。
但是很快,TreadonSnow同学就刻意忽视这个称呼。
玩个游戏,就真的是认真玩游戏,认真严肃,严谨地执行任务,在听到“宝贝儿”后短暂沉默,声音却出卖了他,变得微微不自然:“看路。”
薛流很难想象老学究一般的人,玩GTA5这么一个放肆的破坏性游戏,一种奇异的,狂野又禁欲的反差落在了TreadonSnow身上。
所以他也迟迟没有主动找对方加微信,本来觉得对他那样性格的人来说,有点突兀,没想他居然自己发过来。
而且居然也是江州的!
薛流又点进去一片漆黑的头像,再点进朋友圈,翻到底也只有寥寥五条。
两条是附一院的招聘信息,三条是附一院的三伏贴广告。
也怪不得随随便便就加人了,压根窥探不到他的生活嘛。
不会是小号吧?
薛流自己就一个私人号,一个工作号,工作号上都是学校的人和病人,他用私人号加了TreadonSnow。
江中医附一院,江州中医药大学的附属第一医院?
薛流挑眉,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
难道是同事?不知道他有没有教学工作。为了和临床接轨,江中医很多临床课程的老师,是直接请医院的医生来担任。
薛流给学生上课,也出诊,但他不在医院出诊。项老这棵大树下,他自然而然是自己开诊所,所以并不了解医院的情况,甚至没有踏进过附一院。
从薛流七八岁大跟项绍元的门诊开始,豪门圈子就在传,薛家老二开始学中医啦,薛家老二考上中医药大学啦,薛家老二考上中医硕士啦,薛家老二考上中医博士啦。
薛家老二成为江中医的教授啦,挂号一个号五百元人民币,不贵,看病找他,就是号有点难挂。
薛流放下矿泉水,扯下毛巾一边擦汗,一边蹲到猫窝里看今天救下的小橘猫。
去学校的路上差点压到这个小家伙,听附近的人说本来这窝有五只小猫,猫妈妈前不久被车子撞死,一窝小猫就剩这只还活着。
他停下来到处找东西装,最后清洁工大婶给了他一个纸盒子,才顺利把这个小家伙带走。
会议结束之后,薛流把小橘送去了宠物医院,处理过之叫人接来了君野公馆,此时,小橘吃饱喝足,终于睡了个安心的觉。
“既然你是纸盒子装回来了的,”薛流探手触摸小橘毛茸茸的头,“就给你取名纸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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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叶津应招去了谭院长的办公室,一跨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
“谭院长,”叶津走到谭源居面前,“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