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女生轻轻吸气,说:“没想到还是虐恋,蛇音好像是被强迫的。”
宋译抿了一口酒,微凉的液体滑入喉中,缓解了内心如岩浆般炽热地涌动着的情感。他说:
“不……他没有。”
是他自己选择的,骆炎亭从来没有强迫他,从头到尾,那一份协议无论是从签订到结束,主动权从来都在他的手上。只要他说一个“不”字,骆炎亭就会停止这一切,正如隔离期间他被催婚的最黑暗的那段日子里一样。
他的挣扎不过是在自卫,他丧失了爱的勇气,他不想又一次被抛弃。
但那时候的骆炎亭只是牵紧了项圈上的系绳,坚定地告诉他:“别走丢了。”他和过去抛弃他的人不一样。
缠绕在蛇音身上的红绳越来越多,绳痕紧紧咬在他的肌肤里,黑色的面料与红色走绳的视觉对比十分强烈,他像是被束缚,却又像是在束缚中同时得到了片刻自由。
他腾空了,穿过吊点的绳子带着他的身躯悬浮在了空中。宋译能看见受力的绳结骤然绷紧,蛇音微微蹙眉,神情夹杂了一丝痛苦。
蛇音仰面朝上,他仿佛一个不小心坠下山崖的旅人,被红绳固定在了坠崖的这一刻。没有支撑的颈部向下仰去,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下颌。
这个难度颇高的动作,骆炎亭仅用一个吊点就完成了。被束缚在空中时,一点儿轻微的动作,蛇音的身躯都会不受控地缓慢旋转起来。
音乐的声调骤然拔高,节奏感增强。刮过雪山山岗的狂风,开始向上攀升、攀升,终于攀上第一座高峰。
——“小狗可以是任何模样……小狗永远被爱。”
蛇音的躯体像是睡着了,但他的情绪却是鲜活的。他并不安宁,他不安地张开、又握拳的手,喘息的胸膛,隐忍的神情都在告诉他的爱人他的痛苦与挣扎。
旋转间,骆炎亭解开了绳结,轻柔地把他放下了,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音乐进入间奏,风声暂歇,当前的宁静是为了攀登下一座高峰。
四周响起了掌声,女生也鼓起了掌,她转头望向宋译,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表演,眼里的水汽早已凝结成了水珠,险要滑出眼眶。
“你……没事吧?”
“没事。”
女生递给他面巾纸,宋译道谢后接过。
“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译说:“因为出柜的事情……我和我妈妈今天吵架了。”
“你喜欢男生?”
“嗯。”
女生难掩失望的神色,但迅速调整了心情,说:
“这和处在圈子里的我们不是一样吗?如果能找到真正理解又包容我们的那个人,不论是S还是M,是dom还是sub,谁还在乎别人怎么想呢?世界可以很大,可以有七十亿人;世界也可以很小,小到只有两个人……就像他们一样。”
音乐声渐起,雪山上的风又刮了起来,狭卷着无数雪花,将它们抛向空中,吹向不知名的何方。
蛇音再一次被吊上了空中,但这一次再无痛苦,只剩欢愉。红绳从他的身上蔓延,缠绕上了骆炎亭的双臂,那是他传递的爱。
六小时前,李叔把宋译送到了楼下,看着他坐上副驾驶,准备离开之际,他拦下了升起的车窗,他说:
——“孩子,我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是你娘,更不是你的什么家长。但是你不要受你娘影响太多,你该做什么、怎么做,这都看你自己。你的人生是你的,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你的路爱怎么走怎么走;你别太担心她,如果你信得过我,你娘这边我来帮你搞掂。”
“你……没事吧。”女生看他神色恍惚,伸出手在宋译眼前晃了晃。
宋译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只是我想起来,你是今天第二个这么跟我说的人。”
女生冲他笑:“这说明我说的是对的。”
掌声再一次响了起来,宋译这时才发现刚才恍惚之间,他错过了整个演出的最高潮。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的心现在比谁都澄澈了。
蛇音跪在地上,骆炎亭在他身后为他解绳。散落在地上的绳子像是涟漪一样,随着音乐的尾奏一圈圈散开。
随着最后一个绳结被解开,蛇音彻底恢复了自由,但他的心却永远会被这红绳禁锢。
他转过身,跪坐起来,抬起满是绳痕的双手,绕到骆炎亭的脑后为他解开了面具的系绳。
面具被放在了地上,D.TM第一次以真实面目示人。
他们对视着,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了彼此。蛇音缓缓低头,长发遮住两个人的脸,遮住了他们的神情。
背景乐的最后一个音符悄悄然落在了他们的吻上。
聚光灯渐暗,全场爆发出了最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女生用力鼓着掌:“太震撼了……就像是真的一样,不过话说疫情期间D.TM好像收奴了,该不会就是蛇音吧?!”
宋译正端起鸡尾酒一饮而尽,听见这句话差点没把酒呛在鼻腔里。
“咳咳……”
随着表演落下帷幕,灯光重新亮了起来,喝彩声还没有停歇,D.TM和蛇音朝着观众鞠躬。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再亲一个!”,全场便开始起哄。
宋译从自己的思绪中苏醒,他当然知道那些都是演出效果罢了,原本也没多想,现在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千里迢迢赶回上海,现在才看见骆炎亭的全貌。他穿着演出服、化了全妆站在舞台中央,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更显得意气风发。
而蛇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