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工具人
炎热的夏日虽不算短暂但过去地却又让人觉得异常的快, 沈听澜现在是一日赛过一日的慵懒,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能坐着更是不愿意起来动一动, 恨不得把自己焊在椅子上。
倒不是因为他变懒了, 而是他虽然不曾同旁人说过, 却是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精神也是越发的差, 还没到冬日就有些想要冬眠的意思在了。
但是在秋日里有一件沈听澜看来顶顶重要的大事, 其重要程度能在他的小册子上排前三的那种。
倒不是别的,正是那场能就此改变迟砚命运, 也能推动着剧情一路高歌猛进的考试——科举。
很明显, 对于这场考试的到来,小王爷的重视程度完全不亚于当事人,他不是紧张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激动, 但这种激动是为了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更多的是情绪宣泄后的茫然。
“孟衡, 去把本王桌子上的端砚拿去送给迟砚, 看看他那边毛笔什么都有没有缺的,若是差了什么你直接跟顾叔说, 亲自出去买, 挑贵的买, 不用给相爷省钱。”
沈听澜半靠在卧榻上本来是在闭目小憩的, 但是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睁眼吩咐了孟衡一句。
他这几日往迟砚那边送东西如流水一般, 就像是小动物在屯过冬的粮食,想到什么立马就添置上, 生怕一转脸忘了。
若要是别的东西就罢了, 可那端砚……
“主子, 这方端砚是上次您说要读书,相爷特意替您寻来了,您就这么转赠给迟公子会不会不太妥当?”小太监尝试着提了两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两日裴相的心情不大妙,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低气压。
这种气压明显到所有的下人看到他都是绕着走的,若是实在避不开也就是简单地行个礼后就直接低头装鹌鹑。好在裴相修养好,没有拿下人撒气的习惯。
也就是自家主子什么都察觉不到,还每日乐呵呵地关心那位。
果然,这次沈听澜也没有明白他的用意,反而是一种疑惑的口吻问道,“何处不好,他既是赠予我那便是我的东西,本王自然有处置的权力。更何况物尽其用,给迟砚会比留在我这里落灰来得有价值。”
可是裴相怕是宁愿它在您这里落满灰尘也不高兴在旁人的案头瞧见它了,毕竟是一番心意。
但这话小太监只敢在脑海里想却是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口,他知道自家主子现在好像还没怎么开窍,有些事情就是说了多半也是白搭,还会平白惹他生气。
“你只管送便是。”小王爷一锤定音,这方极为珍贵的端砚顷刻之间就易了主。
当然迟砚是不知道来历的,若是知道,只怕也不会立刻就替换了原本的砚台,把它当宝贝。
不过等裴昱瑾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天以后的事情,他不记得自己那日是因为何事去找的迟砚,又或者可以说是从他看到那砚台后就全然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很失态的或许又是带了三分怒意地冲到了少年的院子里,可最终还是顾及着少年的身体,停在了他的房门口,没有进去。
不是因为说服了自己亦或是说冷静下来了,仅仅只是舍不得少年被自己在怒意操控之下的言语所伤,所以他宁愿将这些负面的情绪都自己憋着,也不愿意去伤他分毫。
后来那日他让人把傅筠叫来了府上,两人真刀真枪的你来我往了许多回合,最后以傅指挥使毫无形象地一屁股瘫坐在沙地上,一边摆手一边说着,“不打了不打了”做结。
裴昱瑾还记得少年说过希望他少喝酒,也不许他跟傅筠出去瞎混,怕他学坏,但他又不想待在院子里,便一手拉起了傅筠,“走,去你府上。”
傅筠年纪还轻,既没娶妻也没有红颜知己,府上冷清寂静的很。傅指挥使到了自己府上尚还有些懵,这人是怎么如此熟练地把这里当自己家的。
他被按坐在桌边,看着那人娴熟地从他的酒窖里拿酒,他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人完全是看上了他这几坛酒才会跟他回府,或许更准确些说是带着他回他的府邸。
“谁惹你了,这么暴躁?”傅筠把眼神从面前被倒满的酒碗上移到对面人的脸上,他跟裴昱瑾认识这么多年了,当然是能够轻松分辨对方的情绪。
从他让自己挑武器要切磋的时候,傅羽泽就察觉到了这人不对劲。裴昱瑾这厮吧,一向装的清高无暇,也就打小跟他一起混着长大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他这层斯文皮下到底有多浑。
刚刚跟他切磋的时候那是拳拳到肉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要不是他的武功也还可以的话完全就是个出气用的沙包。
这是在哪受的气上他这来撒了,不过他觉得更稀奇的是竟然有人能给这位气受,毕竟这位是出了名的不记仇,一般有什么仇怨的都是当场叫对方下不来台的。
有情况啊!
“喝酒。”这些事裴昱瑾显然是不想跟傅筠多提,他全然是把对方当成了发泄情绪的工具人。
“哎,先说了再喝。”这要是放在平时傅筠是肯定不会敢做出抢裴昱瑾酒碗这种极其需要勇气的事,但今天他是真的很勇敢,又或者说是人类八卦的天性帮助他克服了恐惧。
即便是在对方的死亡凝视之下,他都没松手。
“他最近,总是给迟砚送东西,上到笔墨纸砚下至衣食住行,他甚至还将我费了不少心血寻来的端砚都转赠给了姓迟的。”裴昱瑾没有直接上手抢,说出来后还是好受多了的。
他,迟砚?
傅筠从这个简短的句子里提取出了两个关键词,略微一想大概是知道好友说得是谁了,再结合挚友这话里满到要溢出来的酸意,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是不是对珩王殿下有意,这事儿陛下知道吗?”傅筠这下也把酒碗放下,凑过去后压低了声音问。
虽然这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就以今上那幅宠弟狂魔的劲儿,要是真知道了只怕不能轻易作罢。
“应当是知晓的。”元帝知道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的多,细想之下好像前不久还寻他去隐晦的说了不少话,不像是要反对的样子。
“那就好那就好。”傅筠闻言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觉得自己忽略他刚刚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你说他把你送的东西转赠给迟砚了?”这么看来好像是姓迟的更胜一筹啊!
虽然不是自己的爱情,可傅筠还是被激起了一些奇怪的胜负欲,就差没有直接撸袖子去把姓迟的套麻袋打一顿了,最好把腿打折了让他爬着去参加科举,看他还敢不敢跟自己兄弟抢。
不同于傅筠的义愤填膺,裴昱瑾还算是镇定地从他那边把自己的那碗酒扒拉过来端起来喝了一大口,“少做没意义的事情。”
这么多年发小了,不仅仅是傅筠了解裴昱瑾,裴昱瑾同样也知道自己这发小脱了官服有多么的混不吝,要不怎么能是人以群分呢!
迟砚是死是残他都管不着,但不能是在科举前,他知道少年有多重视这次科考,便是为了让沈听澜宽心,他也不能让姓迟的在十月之前出半点岔子。
他们在这边喝酒,而沈听澜则是在自己屋里坐着,第四五六七八次往门口瞥了。裴昱瑾最近雷打不动得来陪他用膳,可是今日都这个点了竟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主子可是在等裴相?”他的眼神自以为隐蔽,可是在孟衡看来却很清晰。
被这么猝不及防地点破心事,沈听澜当然不会承认,“谁是在等他了,本王不过是现在还不太饿罢了。”
最多也就是因为习惯了才会想着瞧瞧那人来没来,不来更好,省的有人跟他抢,自上次他与皇兄软磨硬泡后,药膳就被取消了,如今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还有几道是裴某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