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疼得像灌了一斤水泥,昨晚洗澡时好像还感冒了。难得没有加班的周末,他只想在床上一觉躺到中午十二点。
可惜天不遂人愿,那手机安静了几分钟之后,又疯狂地振动嚎叫起来,铃声还是他给某位女士的专属音乐:《姐就是女王》。
李可唯认命地揉了揉眼睛,才勉强撑开了一条缝,接起了那位备注名为“渣男收割机”的电话:
“喂……”
“喂什么喂!?”
对面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女声,听起来怒气值已经到达了顶峰:“你不会忘记今天要和我一起去做什么事吧?”
“我昨晚还特意在vx上提醒你了,结果你倒好,从七点起就开始人间消失了,打了几个语音电话也不接,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不知道的以为你去哪和陌生男人四一九了……”
李可唯心里苦笑,昨天发生的事可比和陌生男人四一九恐怖多了:
“所以我们今天要去做什么?”
对面足足沉默了十秒,语气逐渐癫狂:
“李——可——唯———”
“好了好了,开玩笑。”
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扯了扯歪到另一个肩头去的宽松睡衣,踩着拖鞋走向了卫生间:“就你上次说的那家店吗,今天披萨双人份半价的那个。”
“对,位置我已经发给你了,我订了十二点整的桌。”
对面又响起一阵威胁的声音:“一定不要迟到啊,这家店最近变网红店了,过时不候的,你要是敢迟到就完了。”
“行了,我洗漱去了,挂了。”
李可唯将手机搁在洗脸台上,一抬头,又被自己的脸给吓到了。
他的眼角本来就耷拉得严重,昨晚掉了几滴眼泪后,两只眼睛就像核桃一样浮肿起来,把双眼皮都挤成三眼皮了。
刷牙洗脸后,李可唯只好从柜子里找了片一次性蒸汽眼罩,戴着在床上干躺了十几分钟,等到眼睛看起来没那么肿之后,才换衣服准备出门。
那家披萨店开在一个小景区里,周围正好有个小学。
此时正值放学时间,石砖青瓦的小巷中挤满了系着红领巾的小朋友,刚出了校门便一窝蜂地涌向了卖炸串烤肠和奶茶仙草的小摊,口中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买玩具抽卡之类的事儿,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未经世俗的天真与朝气。
李可唯开着手机导航,艰难地穿梭在那群个头还没有他腰身高的小学生中,仿佛一只误入了鸡群的鸵鸟。
等他最后在一堆古色古香的老宅中找到那家名为“Mr.HAnsor”的小店时,已经不幸地迟到了十分钟。
“李可唯——这里!”刚踩上门槛,便听见院子里有人在唤他。
李可唯用手遮了遮满脸的太阳,往里望去。
只见傅轻云穿着一身青绿旗袍,遥遥地立在八角檐亭之下,细瘦的脚脖子在光下白得像块玉。
她长着一副典型的温婉美人模样,但开起口来的声音却活像个声如洪钟的军训教官:“愣着干什么,过来呀!”
李可唯无语地往四处看了几眼,才一步步地朝她走去:“我们的饭呢?”
傅轻云大手一挥:“不急,你先来帮我拍照。”
“我急啊大小姐……我早饭都没吃呢。”
李可唯嘴上抱怨着,却熟练地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再熟练地单膝跪地,将镜头对准了倚在廊柱上、瞬间摆出一副“娇花照水”姿势的傅轻云。
“横着照竖着照?”
“都来几张。”
傅轻云刚才叫他名字时还龇牙咧嘴的,现下一对上镜头整个人便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仿佛成了民国时被困在春闺里的千金小姐,神色泫然欲泣,要多忧伤有多忧伤。
“你男朋友呢?”李可唯蹲麻了,兀地开口问了一句。
“应该问,你‘前男友’呢。”
傅轻云愤愤地咬了一下唇,一瞬间从忧愁的民国少女变成了愤世嫉俗的新青年:“别在我面前提那晦气男。”
“这次又怎么了,发现自己只是他的ATM?”
李可唯认识傅轻云这么多年,发现她不是在失恋,就是在失恋的路上。
如果说傅轻云在这世界上有什么始终如一的爱好,那么这个爱好就是——谈恋爱。
高中的时候,别人在为着期末考省质检发愁,傅轻云在为今天在篮球场上勾搭到的帅哥不回自己而发愁。
大学的时候,别人在为绩点保研焦虑,纠结着是找工作还是继续深造,傅轻云还在为那追不到手的学生会副主席而郁郁寡欢。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单纯又肤浅的女人。
相反,傅轻云是李可唯见过最聪明的女人。
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是在大一期末的年级大会上。在优秀新生代表的角逐中,李可唯以两票的微小差距输给了英语口语能力极其彪悍的傅轻云,从此便一直默默地把此人记在了心里。
直到大二时两人一起组队参加竞赛,李可唯才第一次认识了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
这人从小到大拿各种奖拿到手软,高中在失恋的间隙去参加了信息竞赛的培训,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拿了金奖,还保送到了C大计院最好的实验班。
据傅轻云本人自述,大学一点正事也没干,也什么也没学到,只顾着天天和各种各样的帅哥谈恋爱,但考试前几天稍稍翻一下书,就能轻轻松松考到90+。在这个高手如云的实验班,名次愣是没掉出过前10%。
但李可唯觉得,上帝给她开了一扇窗,可能也给她关了另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