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能说?”
李可唯这时候才记起舞会上有个“被人叫出名字才能说话”的规则,但他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傻到时时刻刻遵守这个玩意。
“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选我跳舞?”
“拉比”好像没听清楚,将手放在耳边,俯下身作出倾听的姿势。
“我说——”李可唯把头凑近那玩偶的耳部,加大音量:“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选我跳舞!”
“拉比”这回听清了,伸手戳了戳李可唯脸上的豚鼠面具,然后比划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动作。
李可唯却莫名其妙地意会了:“因为我戴的是动物的面具,所以选择我?”
“拉比”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这样算跳成功了吗?”
李可唯又转了一圈,觉得助人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应该可以了吧,我想回去了。”
谁知那“拉比”一听他要回去,握着他的手猛地加重了力道,将李可唯给一把拉了回来。
“嘶——!”
船身有些摇晃,李可唯一个没站稳,直接踉跄地跌进了那毛茸茸的怀抱里,额头也磕撞在了那硬邦的玩偶头套上。
“拉比”顺势搂住了李可唯的腰,趁着劲儿占了好一会便宜,似乎有种天崩地裂也不撒手的架势。
一个穿着南瓜装的小男孩见状,拉长了嗓子起哄道:
“拉比和大哥哥谈恋爱了!!!”
“拉比——羞羞——!!”
谁知“拉比”听完不仅不羞愧,反而骄傲地扬起了头,朝小男孩比了个大拇指。
反而是李可唯被这些童言稚语给搞得两颊滚烫,有些尴尬地推开了玩偶装下的人,低着头大步地往场外走去。
“拉比”见事态发展不对,也顾不上和那群小不点臭屁了,连忙捂着笨重的头套亦步亦趋地往外跑去,但又不敢跟得太紧,只得像条尾巴一样不近不远地赘在李可唯身后。
今夜风雨甚急,舱外的温度比里头低了四五度,刀锋似的斜雨像机关枪一样全方面地扫射着廊道,细如牛毛的雨丝夹杂着强劲的风力,即使只是轻轻掠过人的脸颊,也会被刺得生疼。
“拉比”见李可唯一个人单薄地在雨里走着,于是便更急了,奈何他穿的玩偶装太过笨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泥坑里似的,想要追上那人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走到船头的某个逃生通道时,李可唯终于停住了脚步。
铁皮地板下是整个轮船的发动装置,隔着一层都能听见那振聋发聩的轰隆声,在那站上半晌,小腿都能被震得发麻。
“拉比”艰难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却听见不远的前方传来了李可唯的声音:
“你应该换一个牌子的爽身粉。”
“拉比”闻言一怔,扶着墙慢慢停住了,本就呆滞的大眼睛显得更呆了。
“我早就说过,那个薄荷味闻起来像婴儿用的,不适合你。”
李可唯忽然转过头来,径直地走向愣在原地的“拉比”,趁那人没反应过来踮起脚要强行摘掉他的头套。
“拉比”却极不配合地开始挣扎起来,两只胖手紧张地护着自己的头套,仿佛那不是头套,而是自己不能见人的底裤一般。
李可唯个子不够高,和人高马大的“拉比”抢了半天都还在落下风,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直到感觉连肺都快憋炸了,才狠心地吼了一嗓子:
“别闹了!季想——!!”
短短两个字,却仿佛成了“拉比”的定身魔咒,方才动作浮夸的玩偶立刻像拔了发条一样,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了。
又沉默了半晌,“拉比”伸手将那笨重的头套给摘了,露出了一张英俊而狼狈的脸。
季想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冒着大汗淋漓后的热气,黑头发是湿的,黑眼睛也是湿的。
一颗晶莹的汗珠从他打绺的发尖掉下来,从鼻梁侧面滚落到了下巴上。
果然……
李可唯盯着面前的人,手在发抖。
他能确定,一开始在舞池中央的天使就是季想,但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人又换上了这身玩偶装,悄悄混进了人群里。
黑暗中,季想的眼睫都被汗浸得垂了下来,唯独一双不掺血丝的眼睛显得格外清明,和喝醉酒那晚简直判若两人。
他是清醒的。
“……耍我好玩吗?”
李可唯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在发抖:
“耍我……好玩吗!??”
季想怔怔地看着他愈来愈红的眼眶,想伸手去碰李可唯的脸:“不……我——”
“你和那个姓唐的之前还没玩够!现在换了个方法来故意接近我,想看一有人对我好,我就露出那副旧情难忘的贱样是不是!!!”
李可唯只要一想到季想喝醉那晚喊的“老婆”也是装的,胸腔里的气血霎时难以自抑地翻涌上了心口:
“……看,你只要一喝醉,我又会像以前一样屁颠屁颠地来照顾你伺候你,尽管你伤害了我那么多次,但我还是……还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你觉得很得意、很满足是吗!?”
“真是难为季大明星了,甚至今天还特意穿上这种可笑的衣服来耍我,不知道我的反应有没有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