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证住在道观里的人的生活需求,电肯定是有的, 至于网络和自来水这种东西, 杜镜表示, 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问题。
方清和刚结束高考,被本市的一所一本院校录取,就等着九月份入学,他们来的时间正好, 要是再晚几周估计就见不到他了。
道观在深山里, 离学校实在太远了,别说下山走到能搭乘公交车的地方, 光是坐车转车就得好几个小时, 等到了上学的时候想要继续住在道观里不太现实, 他很快就要搬到自家师父在市区闲置的房子里去,那个小区离学校不远,离他将要去的学校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的距离,是方清和的师父早早就准备下的。
方清和简单说明自己目前的情况的时候,李星承正在偷偷地观察他。
明明之前在杜镜的描述里,这人是个被方道长捡到,在襁褓里的小婴儿,长大了也是那种会帮着自家师父和师祖把那条黑黢黢的路上落叶扫干净的“乖巧小孩”,在李星承的脑补里,他会是个笑起来有些腼腆,性格安静不爱说话的类型,可没想到……
默默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少年,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少年侧过头给了他一个爽朗的笑容,那一口白牙在深色的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显眼了。
可可爱爱的弟弟消失了,只留下了黑皮健气少年。
这和他想象的,半点都搭不上边啊!
在李星承还伤心着现实和自己的想象完全不一样的时候,那边杜镜和方清和的谈话内容,已经从普普通通的闲话家常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方清和:“这是已经想起来了吗?”
杜镜:“还没有,就是带他来看看。”
方清和:“真的就只是看看?”
“不止。”杜镜看了一眼旁边盯着墙上贴着的奖状似乎看着正入神的李星承,顿了顿后开口道:“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就想找你师祖问问,现在是不是个好时机。”
好时机?什么好时机?
李星承的注意力立刻从奖状和桌上的旧书上收了回来,默默竖起耳朵试图听到更多东西,他们这明摆着就是在说他的事,只是没想到话都说到这儿了,他们突然就停了下来,方清和拎起了桌上放着的可乐和零食,拿出几样后把剩下的随手往自己放零食的柜子里一塞,道:“你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应该也渴了吧,我早上刚做了一壶水果茶,要喝吗?”
李星承:“……”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啊!为什么话要说一半留一半!
因为突然中断的话题,李星承觉得好气,忍不住拿那双本来就比平常人大的杏眼去瞪他们,方清和恰好抬头,对上了他那炯炯的视线,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他们也不太熟,他只看出了李星承的眼里微妙的怒气,顿时一脸问号:“???”
不高兴?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突然不高兴了?
在方清和的一脸茫然中,杜镜上前一步把人揽在怀里,揉了揉快要炸毛的李星承的脑袋:“走吧,先去喝茶。”
方清和的师父和师祖一个去了镇上,一个去了陆家村,都是在清早出的门,他们的道观和小香山的温泉景区归为同个社区管辖,但陆家村是属于隔壁乡镇的,两个地方离道观大概都需要两小时左右的路程,谁也说不准谁会先回来,方清和领着两人去了隔壁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院子,真的从冰箱里拎出了一大桶冰镇水果茶,还摆上了一整个果篮。
在两人的视线落在这装满了各色水果,不但包装的薄膜没掀开,篮子上甚至还扎了个塑料花,像是下一秒就能提着进医院看望病人的水果篮上时,方清和拆开了一包杜镜带来的薯片,顺口解释了一句:“前几天有个客人带上来的,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师祖视金钱如粪土,不敢用‘臭钱’侮辱他,就拎了个果篮上来,跟探病一样。”
杜镜听了这话忍不住沉默了,据他所知,方道长虽然住在深山的这个破道观里,但本人非常有钱,就算大半的钱财都已经捐了出去,想要给道观配个私人飞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一卦万金”。
至于视金钱如粪土这件事……
那边方清和已经直接吐槽道:“明明师祖最喜欢这些人的‘臭钱’了,事越多,收的越狠。”
杜镜默默喝了一口果茶,视线飘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幅古画上,假装没有听见方清和吐槽自己师祖的这番话。
李星承满脸好奇,手里捧着冰凉凉的茶,忍不住流露出了吃瓜的表情。
那完全丧失表情管理的模样没有半点掩饰,这自来熟的模样让方清和对他的那点生疏感终于消失不见,想到李星承对自家师父师祖都不太熟悉,方清和就挑了自己跟着师父师祖见到的几个故事说给他听。
虽然方清和年纪不大,但七八岁开始就跟着师父出山办事,偶尔会跟着师祖出去见见世面,当个抱八卦盘拿朱砂物品的小童。虽然太危险的活不会带他,但去富豪家看看风水批批命,遇到怪事也是常有的事,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能让根本没接触过这些事的李星承瞪圆眼睛发出惊呼。
方清和很少会和师父师祖以外的人提起这些听起来不太科学的事,虽然以前也会和杜镜简单说一下最近的情况,但因为杜镜总是反应平平,对这些事不好奇不追问,方清和也只是在说说近况而已。
但李星承不一样,听见什么都觉得有趣,方清和到底年纪还不大,见他这么捧场,眼神越来越亮,讲完一个故事后也没停下,喝了一口可乐之后把手里的薯片递给了李星承,在他高高兴兴地接受小伙伴的零食分享后,想了想,又从记忆里挖出了一个久远的故事。
那是五年前的冬天,一个海市富豪找上门,说是家里闹鬼,三个月里已经花重金陆陆续续请了不少大师,没有解决不说,情况反而越来越严重。
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方道长的存在,按照他的阶层来说还不至于能联系上方道长这种身份的人物,就抱着“师父那么厉害徒弟应该也不会太差,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师父说不准会出面收拾徒弟的烂摊子”的想法,退而求其次,欠下了几个朋友的人情找到了方道长的徒弟,也就是方清和的师父。
那富豪在海市的名声不怎么样。方家虽然只有师徒三人,但因为帮有钱有势的人解决的事很多,就算是普通人受到他们恩惠的也不少,想要了解一个人的情况,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
方清和的师父本来是不准备接下这个单子的,但对方可能是走投无路了,不顾面子死缠烂打,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方清和的信息,好几次出现在他的学校门口拦他,试图在他面前刷刷好感度,以此来给自己加个分。
师徒俩不堪其扰,再加上恰好方清和的师父那段时间没什么事,而那富豪家出的事确实挺让人感兴趣,趁着周末,他就带着方清和去了一趟海市。
出事的房子是富豪的一栋别墅,早年在房价还没大涨的时候买的江景房,据说花了几百万,到现在和他的身价一样,市价涨了至少十多倍。
这里也是他最常住的房子,和他同住的是他的第二任老婆,以及前妻留下的大儿子,现任妻子生的小女儿。
不提他在生意上的百无禁忌甚至有些不择手段,私生活里,这人除了男人的通病好色之外没别的什么爱好,就喜欢文玩,没事往家里带手串、核桃、葫芦和摆件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个房间专门用来展示这些东西,东西一多自己就盘不过来,后来就开始花大钱买一些已经被盘的包了浆,看起来就有年头的东西。
文玩这东西北方更常见,海市人大多对这些东西的兴趣不大,和他聊得来的不多,某次他从朋友那儿听说京北那儿有一对清代极品狮子头核桃要拿出来拍卖,直接飞过去,花了两百多万拿到了手。
那对核桃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任主人,早就被盘的光泽如玉,比一般的极品核桃的绛红还要深上一个色号,看起来就不是凡品,拿到手后他爱不释手,几乎就没有离身,没事就拿在手中盘上几下,一副旧时地主老爷的做派,刚开始一切如常,但在他老婆过完生日没两天,突然就发生了不少诡异的事。
先是房间里半夜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就像有什么小动物在衣柜床底拖拽什么东西,之后这动静从他的房间蔓延到了几个孩子的房间。
一开始他以为不过是闹了耗子,让保姆用了老鼠药和粘板,甚至请了专业的灭鼠公司,那动静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演越烈,甚至还出现了一些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事。
浴室里下水口里出现的大团头发,镜子上的血手印,突然开合的柜门,还有随时可能猛地拽一下脚脖子的无形的手,吓得几个孩子整晚都不敢睡觉,全部挤到了他们夫妻的床上,根本不敢一个人呆着。
察觉到不对后,这富豪第一时间找了个附近挺有名气的半仙,结果等人来了一趟,那在他家闹事的东西像是被激怒了,第一次现出了原形,据他几个孩子说,那是个眼神凶恶的女人。
之后几次,从外头请来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除了激怒那东西,让家里奇奇怪怪的动静骤增之外没有半点用处,他也试过搬到别的房子里去,可那东西像是认准了他一样,无论他去哪里都会跟着,虽然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的举动,可富豪忍受着挥之不去的精神折磨,两个月暴瘦30斤。
方清和的师父几乎是刚迈进别墅就看出了问题出在哪里,就是那对富豪天天带在身边从不离身的文玩核桃。
那核桃并不是拍卖行说的清代的东西,据说还要早上百年,照理来说虽然是个老物件,但换了不少主人,留下的气息驳杂,不应该那么凶才对,深挖下来才知道,这东西的前一任主人爱好有那么点特殊,下手还有些没轻没重,不小心把自己的情人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