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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 2)

“上周我骑车上学,”顾西园说,“摔了一跤,破皮了,校医姐姐给拿的创口贴,一直放包里来着。”

他在顾左右而言他,俗话说就是装傻,因为他很擅长接收别人的情绪,并且自认为是个懂得体贴的人。

不过贺循并不需要他的体贴,对他说:“茅清秋打的。”

顾西园闭上了嘴。

贺循冷淡的声音说:“他教我学格斗,好有个方便的场所把我揍得满地找牙。”

顾西园忍不住说:“可是你体育那么好。”

贺循看了他一眼。

“我上次看到你父母的照片,”顾西园说,“你父亲也姓茅啊?”

贺循的黑发搭在眉骨上,眼神如一柄蕴满水光的刀。“茅清秋是我小叔叔。我妈怀着我的时候,我爸和茅清秋到多朗出差,我爸死在多朗雪山里,没多久我妈就和茅清秋结婚了。我小时候还以为茅清秋是我亲爹。”贺循的语气里没有多余的情感,没有失落也没有嘲弄,好像陈述的是别人的故事。

“你怎么在这里?”贺循问。

“我路过……我在铂金A座那边上国画课。”顾西园本来不欲多说,但想到贺循这么坦诚一个人,自己还扭扭捏捏的未免太小器了,就告诉他:“之前在那里上课,之后就不去了。老师教我很多年了,所以要当面跟他讲清楚。”

贺循居然用他那张冷淡的脸开了一个玩笑:“为什么?因为你也成了老师,所以不做学生了?”

“没有!”顾西园忍不住辩解,“唉,很复杂,说来话长了……我爸和我老师以前是同事来着,老师也是他介绍的。后来我爸在我念初中的时候离家出走了,我那时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我爸以前的朋友到家里来拜访,我才知道爸爸离开家跟老师也有关系。当初要是老师没有带我爸去那种地方就好了……”

顾西园神色黯淡。贺循就没有再多问,叫了车顺路把他送回了家。

贺循其实话很少,顾西园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在文化街相遇,两人可以聊那么深入。更多的时候他都在一个人做事,一个人看书、一个人打字,顾西园绞尽脑汁想到话题,偶尔他才会参与一下。好像用尽全力也拔不出萝卜的小兔子。

不过那天还是有所收获,至少顾西园得到了贺循的联系方式。

他骑着单车经过学校公告栏前,拍下贺循的竞赛海报发给他看,配了个很崇拜的星星眼表情。过了很久,直到顾西园中午拎着盒饭回家,才收到他的回复——‘很傻’。

‘不傻。’

顾西园回复:‘很帅!’

爷爷等着顾西园喂他酱烧茄子,费劲地说:“静静,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

静静是顾西园妈妈的名字。

“没有啊。”顾西园脸上两团红晕,赶紧把饭喂完了,扶爷爷去睡觉。但是今天老人家精神很足,说什么也不肯躺下,要写字,让顾西园把他的毛笔洮砚都拿出来,怎么说都不听,还有点生气。

顾西园出了一额头的汗,祈祷他爷爷写几个字就满足了,残酷的是,生病以后爷爷手脚都没有力气,不做多余的事还好,偏偏想要写字,却连笔都拿不稳,写出来歪歪扭扭。老人家更生气了,不肯罢休,念叨着“三天不练手生”、“学习是一辈子的事”云云。

顾西园想走得很,爷爷就厉声说:“小川!不准走!你要到哪里去?列车员!列车员!”

枯瘦的手抓得顾西园疼痛不已。

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顾西园还没有班主任的联系方式,只好给尤莉发消息,拜托她帮自己请个假,回去后他会跟老师解释。

尤莉很担心他,问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出去吃个饭还能有事,需不需要帮忙。

顾西园连怎么解释都不知道。

他看着爷爷就开始发呆,什么也不想,让空白的画面像纸浆一样一层一层刷在情绪上,等到水汽蒸发,所有最初的线条与色彩全都被掩盖,只剩下平静,又可以重新作画。

爷爷终于消停后,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顾西园煲了锅薏米粥,配楼下包子店送的酱肉,喂爷爷吃了,赶紧回了学校。

一见面,尤莉就说顾西园脸色很憔悴,还有黑眼圈,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顾西园骗她是学校作业太多了,尤莉就露出不信任的表情。

周末顾西园给茅清秋发了消息,说没有兴趣的话学着也是浪费时间,希望茅清秋能重新考虑一下让他上门教画的必要性。

他感觉这条消息发出去,茅维则立刻就能杀上门来兴师问罪。但给茅维则上课真的让他觉得很没意思,连额外的生活费都不想赚了。那天下午他不想在家里呆着,就找了附近的自习室,坐在临街的窗户边发呆,一边想着拒绝教茅维则画画,会不会被东外退学。

等了一会儿收到茅清秋的回复:‘面谈。’

顾西园又想,其实在语言简洁这方面,贺循与他的后爹也有相似之处。茅清秋要了他的定位,说家里司机会顺路过去接他。

顾西园就在自习室里等着,翻开笔记本,圆珠笔没有目的地画着线条,乱七八糟的,逐渐也组成了形象,是个一脸(—_—)表情的Q版小人。那天排球课,顾西园为了救球扑到地面上把手肘擦破了,疼得抱着手臂直吹气,贺循就蹲在他旁边,用这种表情看着他。

玻璃窗“扣扣”响了两声,

顾西园抬头,看见贺循穿着柔软的羊绒开衫站在窗外,低头看他画在本子上的二次元替身,表情简直就是两兄弟,傻子都能认出来。

顾西园啪地合上本子,觉得自己脸又红了。

第8章

贺循身上散发着大汗淋漓后热烘烘的温度,车里还放着他的运动服,看来又被茅清秋操练了一回。茅清秋临时有事去了别处,就让司机送贺循回家,顺路捎上顾西园。

车内一点声音都没有,窗外秋意渐浓的街头枫叶连成赤练。顾西园一想到不知茅清秋会跟他说什么,就有点坐立难安,偷偷打量车窗上贺循的侧脸。

贺循在看笔记本上的内容,屏光在他鼻翼打下一层浅薄的阴影。忽然有所察觉,抬了下眼睛,车窗上的剪影就与顾西园对视。

顾西园默默收回视线,默默掏出手机缓解气氛。发给贺循一个颤抖的表情。

贺循回了个问号。

顾西园:‘我跟茅先生说了不想再教茅维则,他说要和我面谈,不知道是要谈什么【抱膝】’

贺循那边劈里啪啦地打字,顾西园等了半天,却不是回给他的。两分钟后才得到一句简短的回复:‘谈怎么才能让你留下来。’

顾西园:‘他为什么一定要茅维则学国画?我觉得茅先生看上去不像是喜欢传统艺术的人。PS:因为他不买我的朝阳【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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